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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得噹噹聲漸響。狄雲和水笙同時抬頭,向著響聲來處望去,月光下見兩條人影盤旋來去,刀劍碰撞之聲直響向東北角高處。那是一座地勢險峻的峭壁,堆滿了積雪,眼看絕難上去,但兩人手上拆招,腳下毫不停留,刀劍光芒閃爍下,竟斗上了峭壁。
狄雲凝目上望,瞧出與血刀僧相鬥的那人身穿道裝,手持長劍,正是「落花流水」四大高手之一,不知他如何在雪崩封山之後,又竟闖進谷來?水笙隨即也瞧見了那道人,大喜之下脫口而呼:「是劉伯伯,劉乘風伯伯到了!爹爹,爹爹!我在這兒。」
狄雲吃了一驚,心想:「血刀老祖和那老道相鬥,看來一時難分勝敗。她爹爹聞聲趕來,豈不立時便將我殺了?」忙道:「喂,別大聲嚷嚷的,叫得再雪崩起來,大家一起送命。」水笙怒道:「我就是要跟你這惡和尚一起送命。」又大聲叫喊:「爹爹,我在這裡!」狄雲喝道:「大雪崩下來,連你爹爹也一起埋了。你想害死你爹爹不是?」
水笙心想不錯,立時便住了口,轉念又想:「我爹爹何等本事?適才大雪崩,旁人都轉身逃了,対乘風伯伯還是衝進谷來。劉伯伯既然來得,爹爹自也來得。就算叫得再有雪崩,最多是壓死了我,爹爹總是無礙。這老惡僧如此厲害,要是他將劉伯伯殺了,我要求死也不得了。」又即叫喊:「爹爹,爹爹,我在這裡。」
狄雲不知如何制止才好。抬頭向血刀老祖瞧去,只見他和那老道劉乘風斗得正緊,血刀幻成一道暗紅色的光華,在皚皚白雪之間盤旋飛舞。劉乘風出劍並不快捷,然而守得似乎甚為嚴密。兩大高手搏擊,到底誰占上風,狄雲自然看不出來。只聽得水笙不停口大叫「爹爹」,叫得幾聲,改口又叫:「表哥,表哥!」狄雲心煩意亂,喝道:「小丫頭,再不住口,我把你舌頭割了下來。」
水笙道:「我偏要叫!偏偏要叫!」大聲叫:「爹爹,爹爹,我在這裡。」怕狄雲真的過來動手,站起身來,拾了一塊石頭防身。過了一會,見他躺在地下不動,猛地想起:「這個惡和尚已給我和表哥踏斷了腿,若不是那老僧出手相救,早給表哥一劍殺了。他行走不得,我何必怕他?」接著又想:「我真蠢死了!那老憎分身不得,我怎不殺了這小惡僧?」舉起石頭,走上幾步,用力便向狄雲頭上砸了下去。
狄雲無法抵抗,只得打滾逃開,砰的一聲,石頭從臉邊擦過,相去不過寸許,擊在雪地之中。水笙一擊不中,俯身又拾起一塊石頭向他擲去,這一次卻是砸他肚子。狄雲縮身打滾,但斷腿伸縮不靈,喀的一聲,砸中了小腿,只痛得他長聲慘呼。
水笙大喜,拾起一塊石頭又欲投擲。狄雲見自己已成俎上之肉,任由宰割,給她這般接連砸上七八塊石頭,哪裡還有命在?當下也拾起一塊石頭,喝道:「你再投來,我先砸死了你。」見她又是一石投出,滾身避過,奮力將手中石頭向她擲去。
水笙向左閃躍,石塊從耳邊擦過,擦破了耳輪皮肉,不由得嚇了一跳。她不敢再投擲石塊,回身拾起一根樹枝,一招「順水推舟」,向狄雲肩頭刺到。她劍法家學淵源,甚是高明,手中所執雖是一根樹枝,但挺枝刺出,去勢靈動。狄雲縱然全身完好,劍招上也不是她敵手,見樹枝刺到,斜肩閃避,水笛劍法已變,托的一聲,在他額頭重重戳了一下。
這一下她手中若是真劍,早要了狄雲的性命,但縱是一根樹枝,狄雲也已痛得眼前金星飛舞。水笙罵道:「你這惡和尚一路上折磨姑娘,還說要割了我舌頭,你倒割割看!」提起樹枝,往他頭頂、肩背一棍棍狠打,叫道:「你叫你師祖爺爺來救你啊!我打死你這惡和尚!」口中斥罵,手上加勁。
狄雲沒法抵擋,只有伸臂護住顏面,頃刻間頭上手上給樹枝打得皮開肉綻,到處都是鮮血。他又痛又驚,突然間使勁一抓,搶過樹枝,順手掃了過去。水笙一驚,閃身向後躍開,拾起另一根樹枝,又要上前再打。
狄雲急中生智,忽然想起鄉下人打輸了架的無賴法子,叫道:「快給我站住!你再上前一步,我就脫褲子了!」嘴裡叫嚷,雙手拉住褲腰,作狀即刻便要脫褲。這法子在鄉下也往往奏效,打贏了的鄉人不願無賴糾纏,也常轉身離去。
水笙嚇了一跳,急忙轉過臉去,雙頰羞得飛紅,心想:「這和尚無惡不作,只怕真要用這壞行徑來羞辱我。」狄雲叫道:「向前走五步,離得我越遠越好。」水笙一顆心怦怦亂跳,果然依言走前五步。狄雲大喜,大聲道:「我褲子已脫下來了,你要再打,快過來吧!」水笙大吃一驚,縱身躍出,心慌意亂下一個踉蹌,腳下一滑,摔了一跤,急忙爬起便奔,哪敢回頭,遠遠避到了山坡後。
狄雲其實並未脫褲,想想又好笑,又自嘆倒霉,適才這頓飽打,少說也吃了三四十棍,小腿受石頭砸傷,痛得更厲害,心想:「若不是耍無賴下流,這會兒多半已給打得斷了氣啦。我狄雲堂堂男兒,今日卻幹這等卑鄙勾當。唉,當真命苦!」
凝目向峭壁上塱去,見血刀僧和劉乘風已斗上了一座更高的懸崖。崖石從山壁上凸了出來,憑虛臨空,離地少說也有七八十丈,遙見飛冰濺雪,從崖上飄落,足見兩人劇斗之烈,只要誰腳下一滑,摔將下來,任你武功再高,也非粉身碎骨不可。狄雲抬頭上望,相隔遠了,見那二人的身子也小了許多。兩人衣袖飄舞,便如兩位神仙在雲霧中飛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