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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震山喝問:「是誰?」
房門又格格、格格地響了兩下,仍無人回答。
微光之下,突見門中跳進一個人來。那人直挺挺地移近,一跳一跳的,膝蓋不彎。萬震山和萬圭驚懼大駭,不自禁地退後了兩步。只見那人雙眼大睜,舌頭伸出,口鼻流血,正是給萬震山扼死了的吳坎。萬震山和萬圭同聲驚呼:「啊!」戚芳見到這般可怖的情狀,也嚇得一顆心似乎停了跳動。空心菜嚇得將腦袋鑽入母親懷裡,不敢做聲。
吳坎一動也不動,雙臂緩緩抬起,伸向萬震山。萬震山喝道:「吳坎小賊,老子怕……怕……你這殭屍?」抽出刀來,向吳坎頭上劈落。突覺手腕一麻,單刀拿捏不定,嗆啷一聲,掉在地下,跟著腰間一麻,全身便動彈不得。
萬圭早嚇得呆了,見吳坎的殭屍攪倒了父親後,又直著雙臂,緩緩向自己抓來,只想大叫:「吳師弟,吳師弟!饒了我!」可是聲音在喉頭哽住了,無論如何叫不出來,倒退了兩步,腿下一軟,摔倒在地。只見吳坎的右手垂了下來,摸到他臉上,手指冷冰冰的,沒半分暖氣。萬圭嚇得魂飛魄散,差一點就暈了過去。
突然之間,吳坎身子向前一撲,伏在萬圭身上,一動也不動了。
吳坎身後,卻站著一人。
那人走到戚芳身邊,取出她口中塞著的破布,雙手幾下拉扯,便扯斷了綁住她手足的繩子,回過身去,在萬圭腰裡重重踢了一腳,內力到處,萬圭登時全身酸軟。
戚芳先將空心菜抱起,顫聲道:「恩公是誰,救了我性命?」
那人雙手伸出,月光之下,只見他每隻手掌中都有一隻花紙剪成的蝴蝶,正是那本唐詩夾著的紙蝶,適才飄下樓去時給他拿到了的。戚芳一瞥眼間,見到他右手五根手指全無,失聲叫道:「狄師哥!」
那人正是狄雲,陡然間聽到這一聲「狄師哥!」胸中一熱,忍不住眼淚便要奪眶而出,叫道:「芳妹!菩薩保佑,你……你我今日又再相見!」
戚芳此時正如一葉小舟在茫茫大海中飄行,狂風暴雨交加之下,突然駛進了一個風平浪靜的港口,撲在狄雲懷中,說道:「師哥,這……這……這不是做夢麼?」
狄雲道:「不是做夢,芳妹,這兩晚我都在這裡瞧著。這父子兩人幹的那些傷天害理事情,我全都瞧見了。吳坎的屍體,哼,我是拿來嚇他們一嚇!」
戚芳叫道:「爹爹,爹爹!」放下空心菜,奔到牆洞之前,伸手往洞中摸去,卻摸了個空,「啊」的一聲叫,顫聲道:「沒……沒有!」
狄雲打亮了火折,到牆洞中去照時,只見夾牆中儘是些泥灰磚石,卻哪裡有戚長發的屍體?說道:「這裡沒有,什麼也沒有。」
戚芳在桌上拿過一個燭台,在狄雲的火折上點燃了蠟燭,舉起燭台,在夾牆中細細察看,卻哪裡有父親的屍體,誰的屍體也沒有。她又驚又喜,心中存了一線希望:「或許,爹爹並沒有給他們害死。」轉身向萬圭道:「三……三哥,我爹爹到底怎樣了?」
萬圭和萬震山卻不知她在夾牆中並沒發現屍體,只道她見了父親的遺體,便要動手復仇。萬震山昂然道:「大丈夫一身做事一身當,戚長發是我殺的,你衝著我報仇便是。」戚芳道:「爹爹真的給你害死了?那麼……他的屍首呢?」萬震山道:「什麼?夾牆裡的死人難道不是他?」戚芳道:「這裡有什麼死人?」萬震山和萬圭面面相覷,臉色慘白,兀自不信。狄雲拉起萬震山,讓他探頭到牆洞中一看。
萬震山顫聲道:「世上真……真有會行走的殭屍?我……明明……明明……」忽地改口:「好媳婦,我……我是騙騙你的。咱師兄弟雖然不和,卻也不至於痛下毒手。你怎麼信以為真了?哈哈,哈哈。」他平時說謊的本領著實不錯,但這時驚惶之下,張口結舌,說出來的謊話牽強之至,誰也不會相信。要是他倔強挺撞,戚芳和狄雲還存著萬一的希望,他這麼一說,兩人只有更加確信是他害死了戚長發。
狄雲伸掌搭在他肩頭,說道:「萬師伯,你害得我好苦,這一切也不必計較了。我只問你:到底我師父是不是給你害死了?」說著運起《神照經》內功。霎時之間,萬震山全身猶如墮人了一隻大火爐中,似乎連血液也燒得要沸騰起來,片刻也難以抵受,想到戚長發的屍身竟會不知去向,心中驚疑惶恐,亂成一閉,已全無抗拒之意,說道:「不……不錯。戚長發是我殺的。」
狄雲又問:「我師父的屍首呢?你到底放在什麼地方?」萬震山道:「我確是將他砌入了這夾牆之中,是屍變……變了殭屍麼?」
狄雲狠狠地凝視著他,想起這幾年來,自己經歷了無窮無盡的苦難,全是由他父子的毒害,此刻萬震山又親口承認了殺死他師父,如何不叫他怒火攻心?若不是已和戚芳相會,心中畢竟歡喜多過哀傷,立時便要一掌送了他性命。他一咬牙,提起萬震山來,砰的一聲,從那牆孔中擲了進去。萬震山身子大,牆孔小,撞落了幾塊磚頭,這才跌人。
戚芳「啊」的一聲,輕聲低呼。狄雲提起萬圭的身子,又擲入了牆洞,說道:「一報還一報,他父子這般毒害師父,咱們就這般對付他二人。」拾起地下的磚塊,便砌了起來,片刻之間,便將牆洞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