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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著可也大出胡斐的意料之外,他笑嘻嘻地搖了搖頭,並不伸手去接,說道:「多謝,多謝!鍾老師說這四隻元寶不止三百兩,可是晚輩的定價只是一百兩銀子一位,三位共是三百兩,倘若多取,未免太不公道。這樣吧,咱們同到前面市鎮,找一家銀鋪,請掌柜的秤了剪開,晚輩只要三百兩,不敢多取一分一毫……」
鍾氏三雄聽到此處,垂下的眉毛都豎了上來。鍾兆文將銀子往懷裡一放,說道:「二弟、三弟,你們先走。」向胡斐叫道:「亮兵刃吧。在下討教老弟高招。」
胡斐見他神閒氣定,實是個勁敵,自己單刀已給袁紫衣搶走,此時赤手空拳斗他三人,只怕難以取勝。他一想到袁紫衣,心中微微一甜,但隨即牙齒一咬,心想若非你取去我兵刃,此時也不致處此險境,見鍾兆英、兆能兄弟要從自己身側繞過,卻如何阻擋?心念動處,倏地側身搶上兩步,右拳伸出,砰的一聲,擊在鍾兆文所乘的黃馬頭頂。這一拳他使了重手法,附有內力,正是胡家拳譜中所傳極厲害的殺著,他以多年之功方始練成。那黃馬立時腦骨碎裂,委頓在地,一動也不動地死了。
這一下先聲奪人,鍾氏三雄都是一呆。胡斐順手抓起黃馬的馬鞍,微一用力,馬肚帶已然迸斷,他將馬鞍擋在胸前,雙手各持一根鐙帶,說道:「得罪了!只因在下未攜兵刃,只好借這馬鞍一用,請三位前輩見諒。」說著左手的鐵鐙揮出,襲向鍾兆英面門,右手鐵鐙橫擊鐘兆能右脅,雙鏈齊出,攔住兩人去路。
鍾氏三雄又驚又怒。三兄弟本來都使判官筆,但八年前敗於苗人鳳手下,引為奇恥大辱,從此棄筆不用,三人各自練了一件奇形兵刃,八年苦練,武功大進,滿心要以新兵刃去和苗人鳳再決雌雄,豈知在這窮鄉僻壤之間,竟受這無名少年的攔阻。鍾兆文一聲呼嘯,兆英、兆能齊嘯相應,嘯聲中陰風側惻,寒氣森森。胡斐聽了,不由得心驚,見三人舉起鐵靈牌、哭喪棒、招魂幡,分自三面攻上,當即將馬鞍護在胸前當作盾牌,雙手舞動鐵鏡,便似使著一對流星錘,居然有攻有守。
他拳腳和刀法雖精,卻不似袁紫衣般精通多家門派武功,這流星錘的功夫他從未練過,只仗著心靈手快,武學根底高人一等,這才用以施展抵擋。雖說一法通,萬法通,武學高強之士即令只一竹一木在手,亦能用以克敵護身,但鍾氏三雄究是一流好手,以本身功力而論,每人均較他深厚。幸好他全然不會流星錘的招術,這才與人拆了二三十招,尚未落敗。
鍾氏三雄見多識廣,見胡斐拿了兩隻馬鐙當作流星錘使,便即著意辨認他的武功家數。見他右手馬鐙橫擊而至,心想這是山東青州張家流星錘法中的一招「白虹貫日」,左手馬鐙也必順勢橫擊。哪知胡斐見鍾兆英的哭喪棒正自下向上挑起,頭頂露出空隙,當即抖動馬鐙,當頭壓落。鍾氏三雄心中奇怪:「這是什麼家數?」
胡斐見鍾兆英舉棒封格,右手馬燈徑向鍾兆能掃去。三兄弟暗暗點頭,心想:「是了,原來他是陝西延州褚十錘的門下,這一下『揚眉吐氣』,下半招定是將雙鐙當胸直盪過來了。」三人見過他推馬擊馬,膂力沉雄,倘若雙錘當胸直盪,那可大意不得,當下三人各舉兵刃挺在胸間,齊運真力,要硬接硬架他這一盪。不料胡斐全不知「揚眉吐氣」是什麼招數,見三人舉兵刃護胸,雙鐙驀地下掠,擊向三人下盤。三兄弟嚇了一跳:「怎麼用起『翻天覆地』的招數來?」
鍾兆能一面招架,一面叫道:「喂,太原府『流星趕月』童老師是你什麼人?莫非大水衝倒龍王廟麼?」原來山西太原府童老師童懷道善使流星雙錘,外號人稱「流星趕月」,跟鍾氏三雄老大鐘兆文是莫逆之交,那「翻天覆地」的招數,正是他門中的單傳絕技,別家使流星錘的決不會用。胡斐誤打誤撞,這一招使得依稀仿佛,他聽鍾兆能相詢,笑道:「童老師是我師弟。」跟著雙接直揮過去。鍾兆能心想童老師做你爺爺也勉強做得了,怎能是你師弟?「呸」的一聲,罵道:「渾小子胡說八道!」
三人見他馬鐙的招數神出鬼沒,沒法摸准他武學師承,均自奇怪:「我們哪一家哪一派的流星錘沒見過?這小子可當真邪門了。」本來動手過招,若能識得對方武功家數,自能占敵機先,但鍾氏三雄連猜幾次全都猜錯,心神亂了,所使的招數竟大不管用。皆因胡斐神拳斃馬,使得三人心有所忌,否則也用不著辨認他家數門派,一上手便各展絕招,胡斐早已糟了。
二十餘招之後,鍾氏三雄見他雙鐙的招數雖奇,威力卻也不強,於是各展八年來苦練的絕技,牌、棒、幡三件奇形兵刃的怪招源源而發。鍾兆文的靈牌是鑌鐵鑄成,走的全是剛猛路子,硬打硬砸,胡斐此時看得清楚,牌上寫的是「一見生財」四字。鍾兆能的招魂幡卻全是柔功,那幡子布不像布,革不像革,馬鐙打上去時全不受力,但若給幡子拂中身體,想來滋味必定極不好受。鍾兆英的哭喪棒卻介乎剛柔之間,大致是杆棒的路子,又雜著鞭鐧的家數。三兄弟兵刃不同,三件兵刃的木柄仍當判官筆使,可用以點穴打穴,剛柔相濟,互輔互成。胡斐暗暗叫苦,情知再斗下去非敗不可,突然雙掌迴轉,托在馬鞍之後,向外急推。呼的一聲響,馬鞍疾飛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