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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一動:「難道是她?我和鍾氏三雄相鬥之時,她便躲在樹上旁觀?」想到這裡,一顆心怦怦亂跳,立即縱身而起,攀住一根樹幹翻身上樹,果然在一根橫枝之上,又見到兩個並列的女子濕泥足印,在橫枝之旁,卻有一根粗大樹枝給踏斷了,斷痕甚新。他反感疑惑:「倘若是袁姑娘,以她輕身功夫,決不會踏斷這根樹枝。」再攀上看時,只見另一根橫枝上又有兩隻並列的男子腳印。他心中疑竇立時盡去,卻不由得一陣失望,一陣悵惘:「原來是劉鶴真夫婦在這裡偷看。」
然而心中剛明白了一個疑竇,第二個、第三個疑竇跟著而來:「他二人身負重傷,怎能躥高躲在此處,我竟絲毫沒察覺?鍾氏三雄既去,他們怎又不出聲跟我招呼?」轉念一想:「啊,是了。他們本來只道我不會武藝,但忽見我打敗鍾氏三雄,心中起疑,只怕我於他們不利,因此不敢露面。江湖間風波險惡,處處小心在意,原是前輩風範。又何況他們有要事在身,怎能大意?」
想到這裡,便即釋然,見兩排帶泥足印在草叢間向東北而去,他起了好奇之心,順著足印向前追蹤,心中又生妄念:「我這般跟蹤,說不定運氣好,竟又能碰到袁姑娘。」
整夜大雨之後遍地泥療,這一男一女足印清晰,跟隨毫不費力,見兩對足印始終避開道路,在草叢間曲曲折折穿行。跟了一個多時辰,到了一個小市鎮,鎮外足跡雜沓,再也分不清楚了。
胡斐心想:「他二人餓了一晚,此時必要打尖,倘若他們只買些饅頭點心,便穿鎮而去,就不易追尋了。」在鎮口的山貨店裡買了一件蓑衣、一頂斗笠,穿戴起來,將大半張臉都遮住了,走到鎮上幾家飯店和騾馬行去探視。
瞧了幾家都不見影蹤,這市鎮不大,轉眼便到鎮頭,正要回身去買飯吃,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大嫂,有針線請相借一使。」正是劉鶴真之妻的聲音。
他低頭從斗笠下斜眼看去,見話聲是從一家民居中發出,心想:「他夫婦怕敵人跟蹤,是以不敢住店。」又想:「瞧他們這等嚴加防備的模樣,只怕除了鍾氏兄弟,尚有極厲害的對頭。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索性暗中保護,務必讓他們將書信送到苗大俠手中。」回頭不到七八家門面,正是一家小客店,便要一間房住了,一直注視劉鶴真借住的那家人家。
直到傍晚,劉鶴真夫婦始終沒再露面。胡斐心想:「前輩做事當真仔細,他們定要待天黑透了方才啟程。」一面監視,心中又甚焦急:「不知袁姑娘會不會回去湘妃廟找我?」待到二更天時,望見劉鶴真夫婦從那民居中出來,疾奔出鎮,腳步迅捷,顯然身上並未受傷。
胡斐心想:「原來他們先前的受傷全是假裝,不但瞞過了鍾氏兄弟,連我也給瞞過了。」他躍出窗戶,跟隨在後,見劉鶴真腋下挾著個長長包裹,不知包著什麼東西。他輕身功夫比劉鶴真高明得多,悄悄跟隨,劉氏夫婦毫不知覺。跟著二人走了五六里路,來到孤零零的一所小屋之前,只見劉鶴真打個手勢,命妻子藏在樹後,走上幾步,朗聲道:「金面佛苗大俠在家麼?有朋友遠道來訪。」
稍過片刻,只聽屋中一人說道:「是哪一位朋友?」話聲並不十分響亮,胡斐聽在耳中只覺又蒼涼,又醇厚。
劉鶴真道:「小人姓鍾,奉鄂北鬼見愁鍾氏兄弟之命,有要函一通送交苗大俠。」胡斐大是驚奇:「怎麼那信是鍾氏兄弟的?他們卻何以又要攔阻?」
只聽苗人鳳道:「請進吧!」屋中點起燈火,呀的一聲,木門打開。胡斐伏在一株栗樹之後,但見一個極高極瘦的人影站在門框之間,頭頂幾要碰到門框,右手執著一隻燭台。劉鶴真拱手行禮,走進屋中。
胡斐待兩人進屋,悄悄繞到左邊窗戶下偷瞧。苗人鳳問道:「另外兩位不進來麼?」劉鶴真心道:「哪裡還有兩位?」口中含糊答應。
胡斐聽得苗人鳳說「另外兩位」,心中一驚:「這苗人鳳果然厲害之極,我腳步聲雖輕,他卻早知共有三人同來。」心想在此偷看,他也必定知覺,正想退開,忽聽劉鶴真道:「鍾氏兄弟八年前領教了苗大俠的高招,佩服得五體投地,現下另行練了三件兵刃,特命小人先送給苗大俠瞧瞧,以免動手之際,苗大俠說他們兵刃怪異,占了便宜。」打開包裹,嗆啷啷幾聲響,將三件兵器抖在桌上。
胡斐覺得他的舉動越來越不可思議,俯眼到窗縫上向內張望,見桌上三件兵器正是那鐵靈牌、哭喪棒和招魂幡,兵刃上泥污斑斑,兀自未擦乾淨。
苗人鳳哼了一聲,向三件兵刃瞧了一豳,並不答話。劉鶴真從懷裡摸出一封書信,雙手遞上,說道:「請苗大俠拆看,小人信已送到,這便告辭。」說著雙手一拱,就要退出。苗人鳳接過信來,說道:「慢著。我瞧信之後,煩你帶句回話。」撕開封皮,取出信來。
胡斐乘苗人鳳看信,仔細打量他形貌,見他比之數年前在商家堡相見之時,似已老了許多,臉上神色也頗為憔悴。苗人鳳看著書信,雙眉登豎,眼中發出憤怒之極的光芒。胡斐瞧得害怕,正想退開,突見他雙手抓住書信,嗤的一下,撕成兩半。
書信一破,忽然間他面前出現一團黃色濃煙,苗人鳳叫聲:「啊喲!」雙手揉眼,臉現痛苦之色。劉鶴真急縱向後,躍出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