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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惡鬥正酣,廟門中闖進兩個人來。當先一個婦人亂發披身,滿身血污,正是鍾四嫂。她一路磕頭,一路爬著進來,身後跟著是姓兒子鍾小二。鍾四嫂跪在地下,不住向鳳天南磕頭,哈哈大笑,叫道:「鳳老爺你大仁大義,北帝爺爺保佑你多福多壽,保佑你金玉滿堂,四季發財。我小三子在閻王爺面前已告了你一狀,閻王爺說你大富大貴,後福無窮哪。」她瘋瘋癲癲地不住跪拜,又哭又笑。
鳳天南與胡斐拆了十餘招,早已全落下風,金棍揮成的圈子越縮越小,見鍾四嫂似瘋非瘋地向著自己跪拜,更加心神不寧,情知再斗下去定將一敗不可收拾,當下勁貫雙臂,使一招「揚眉吐氣」,往胡斐下顎挑去。胡斐卻不閃不縮,伸手竟來硬奪他金棍。風天南又驚又喜,心想:「你這隻手爪子就算是鐵鑄的,也打折了你。」內力送臂,臂運手腕,急挑之力更大。胡斐手掌與棍頭一搭著,輕輕向後一縮,已將他挑力卸去,手指彎過,抓住棍頭。總算鳳天南在這條棍上已下了三屍餘年苦功,忙使一招「上滑下劫」,跟著一招「翻天徹地」,以極剛猛的外勁硬奪回去。
胡斐叫道:「拔臭雞毛了!」雙手自外向內圈轉,卻來捏他咽喉,也不知他如何移動身形,竟在這一抓一奪之際,順勢攻進了門戶。鳳天南的僉棍反在外檔,已然打他不著。鳳天南大駭之下,急忙低頭,同時仲出手護頸。胡斐左手在他天靈蓋丄輕輕一拍,除下他帽子,右手已抓住他辮子尾端,叫道:「這一掌暫不殺你!」左手已然抓住辮根,雙手向外一分,嘣的一聲,一條辮子斷成廣兩截。鳳天南嚇得面如土色,急忙躍開。胡斐右手揚處,鳳天南帽子飛出,剛好套在石蛇頭上,胡斐踏上兩步,一掌擊在石龜昴起的頭頂,砰的一響,水花四濺,石龜之頭齊頸而斷,落入水塘。胡斐哈哈一笑,將風天南那條長辮繞在石龜頸中,雙手彈一彈身上灰塵,笑道:「還打麼?」
旁觀眾人見他顯了這手功夫,人人臉上變色。風天南知他適才這一掌確是手下留情,否則以掌擊石龜之力擊在自己頭頂,哪串。還有命在?但斷辮繞龜,飛帽戴蛇,如此的奇恥大辱如何忍耐得了?舞動金棍,一招「育龍捲尾」,猛掃而至。這時他已然性命相拼,再非以掌門人身份跟人比武過招。
胡斐心想:「此人平素橫得可以,今日若不掃盡他顏面,佛山一鎮之人冤氣難出。」見他金棍上威力雖增,棍法卻已不如適才靈動,空手拆了幾招,見他使一招「鐵牛耕地」,著地卷到,當下看準棍端,右足一腳踹落,棍頭著地,給他踏在腳下。風天南急忙運勁後奪,胡斐出腳奇快,剛覺右腳下有些鬆動,左足已踏在棍腰,猛力往卩一蹬。鳳天南再也拿捏不住,雙手一松,棍尾正好打中他右足足背,兩根小骨登時斷折。
這一下痛得他臉如金紙,但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哼,雙手反在背後,朗聲說道:「我學藝不精,無話可說。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鍾四嫂還是不住向他磕頭,哭叫:「多謝鳳老爺成全了我家小三子,他真是偷吃了你家的鵝麼?」
這時一個衣衫破爛的鄉下漢子一跛一拐地走向廟來,正是剛從巡檢衙門中放出來的鐘阿四。他過去扶起妻子,鐵青著臉,怒目瞪視鳳天南,一聲不作。
胡斐見鳳天南敗得如此狼狽,實不想再折辱於他。但見到鍾四嫂發瘋的慘狀,神壇前石板上的血跡,心想這南霸天除了此事之外,這許多年來定是更有不少惡行,既撞在我手裡,豈能輕饒?大踏步過去一把將鳳一鳴提起,拔起插在地下的單刀,轉頭向鳳天南道:「鳳老爺,我跟你無冤無仇,可是令郎偷吃了我的鳳凰肉,實在太不講理。這裡佛山鎮的人都護著你,我冤屈難明,只好剖開令郎肚子,讓列位瞧瞧。」說著單刀刀頭在鳳一鳴肚子上輕輕一拖,雪內的肌膚上登時現出一條血痕。
風天南雖作惡多端,卻頗有江湖漢子氣概,敗在胡斐手下之後,仍十分剛硬,不失掌門人身份,但眼見獨生愛子即要慘被他開膛剖腹,叫道:「且慢!」從身旁手下人手中,搶過一柄單刀,見胡斐年紀甚輕,臉上尚有稚氣,心想:「這等乳臭未乾之人,不能力敵,當可智取。」。胡斐笑道:「你還不服氣,要待再打一場?」鳳天南慘然道:「一身做事一身當,鳳某行事不當,惹得尊駕打這個抱不平,這與小兒可不相干。鳳某不敢再活,何求饒了小兒性命。」說著橫過單刀,假意便往頸中刎去。忽聽得屋樑上一人大叫:「鳳大哥,使不得!」原來那「嶺南飛虎」兀自雙手抱住橫樑,懸身半空。
鳳天南臉露苦笑,揮刀回砍。眾人大驚之下,誰也不敢阻攔,眼見他單刀橫頸,立時要血濺當場、屍橫祖廟,忽聽得嗤嗤聲響,一件暗器從殿門外自高而下地飛射過來,錚的一聲,在單刀上一碰。鳳天南手一盪,單刀立時歪了,但還是在左肩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迸流。
這一下倒大出鳳天南意料之外,不禁一怔。胡斐定睛看去,只見射下的暗器是一枚女子手上所戴的指環。鳳天南膂力甚強,這小小一枚首飾,居然能將他手中單刀盪開,那投擲指環之人的武功,只怕不在自己之下。他心中驚詫,縱身搶到天井,躍上屋頂,但見西南角上人影一閃,倏忽間失了蹤跡。胡斐疾向西南角搶去,暮色蒼茫之中,四顧悄然,竟沒人影。他心中嘀咕:「這背影小巧苗條,似是女子模樣,難道世間女子之中,竟有這等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