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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半山向陳禹側目斜睨,哼了一聲,道:「原來陳爺精研我門的這兩大秘訣,兄弟倒要領教。」孫剛峰道:「這倒不是。這位陳爺知道我太極拳有九大秘訣,而亂環訣與陰陽訣又是拳法關鍵,只可惜他父親過世得早,沒來得及傳他。他千方百計要我和呂師弟吐露,我師兄弟知他心術不正,就沒肯說。於是他用定王爺的勢力相壓,呂師弟仍然不說。到後來他乘著呂師弟有病,夜中闖到呂師弟的病榻之前,抓住他一脈單傳的一個娃兒,說道若不吐露亂環、陰陽二訣,就將孩子一劍殺了……姓陳的,我這話是真哪,還是假哪?」
陳禹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心中又驚又怒,眼見已可脫身,這姓孫的老傢伙偏偏在這時候闖了進來。只聽孫剛峰哽咽著又道:「一個聰明伶俐的娃兒,便喪生在他利劍之下。呂師弟抱病與他拼命,又給他使雲手功夫,拖得精疲力盡,虛脫而死。趙三爺,孫剛峰愧為掌門,年老無能,我北宗又是人才凋零,眼下只有這姓陳的武功最強,只有老著臉皮,請南宗主持公道。」他轉向陳禹道:「陳大爺,我的話沒半句冤你吧?」
趙半山只聽得義憤填膺,大步踏了上去,說道:「要學拳術的秘奧,自古以來只有求師訪友,從來沒聽說過如你這等禽獸之行。」陳禹喝道:「你別動,給我站著。」說著手臂一緊,呂小妹「呀」的一聲叫了出來。趙半山站定腳步,不敢再動。陳禹朗聲道:「姓趙的,你要找我,儘管到北京福公子府上來。今日請你叫他讓讓道。」
趙半山無奈,只得向孫剛峰道:「孫師兄,今日咱們就暫且饒他!」
孫剛峰大急,說道:「你說今兒……今兒饒……饒了他?」趙半山道:「孫爺,你放心,趙某既拉扯上了這回子事,定然有始有終。」孫剛峰急得說不出話來,只說:「你……你……」趙半山道:「讓路給他吧。姓趙的要是料理不了這回事,我斬這一隻手還你!」這幾句話說得斬釘截鐵,孫剛峰再無話說,身子往旁一讓,眼睜睜地盯著陳禹,冃光中充滿了怨毒。
陳禹心道:「今日我脫卻此難,立時高飛遠走,天下之大,何處不是容身之所?只要我隱姓埋名,你找一百年也找不著老子。」臉上不自禁露出一絲得意神色,說道:「趙三爺,你我後會有期。孫師伯說得不錯,我確想學一學太極門中亂環訣與陰陽訣的竅門。你上京來,晚輩要好好請你指點指點。」趙半山哼了一聲,哪去理他。
陳禹不敢轉身,挾著呂小妹一步步倒退,經過孫剛峰身側,微微一笑,左足跨出了門檻。只須再走得幾步,便出廳門,黑暗中一躲,趙半山再難找到自己了。
胡斐自與王劍英比掌之後,一直在旁凝神注視趙半山、陳禹、孫剛峰三人,此時眼見陳禹狡計得逞,心道:「趙三爺幫了我這大忙,眼下他遇上難事,我如何不加理會?」他頭腦靈敏,人又頑皮,心念一動,早有計較,運氣將一泡尿逼到尿道口,解開了褲子,見陳禹即將踏出長窗的門檻,突然端起一張椅子,說道:「陳禹,我有一事請教。」陳禹一呆,卻沒將這孩子放在眼內,並不理睬。
胡斐將椅子在他身前一放,跳上椅子,突然一泡急尿,往他眼中疾射過去。
陳禹急怒之下,伸左手在眼前一擋,阻住他射過來的尿水,右手匕首就往他胸口剁去。胡斐解褲之前,早就籌劃好了下一步,見匕首刺到,雙手握起椅子,急躍而起,人在半空,椅子向他頭頂猛砸下去。陳禹伸手袼開,怒罵:「小賊!」胡斐人未落地,已向前撲出,抱住呂小妹一個打滾,滾開半丈。
陳禹大驚,縱上搶奪,胡斐鉤腳反踢,隨即放開呂小妹站起,胡亂將解開的褲子往褲帶中一塞,施展空手人白刃功夫,搶他手中匕首。陳禹心知不妙,不敢戀戰,猛戳一刀,立即轉身出廳,卻見趙半山雙手叉腰,神威凜凜地站在廳口。
胡斐哈哈大笑,說道:「我一泡尿還沒撒完呢!」
這一下變化,趙半山固然萬萬猜想不到,廳上眾人也無一不大出意料之外。待得各人明白他用意,呂小妹早已獲救,陳禹亦已陷入重圍。這一來商老太更增恨意,王氏兄弟妒念轉深,馬行空暗叫慚愧,殷仲翔喃喃怒罵,但不論是恨是妒,是愧是罵,各人心中均帶著三分驚佩讚嘆:「若非這小子出此怪招,怎能將陳禹截得下來?」
趙半山對胡斐十分感激,臉上卻不動聲色,對陳禹淡淡道:「陳爺,你為了學亂環訣和陰陽訣,傷了兩條人命,其實大可不必這麼費事。這兩篇歌決,在太極門中也算不得是什麼了不起的不傳之秘,趙某不才,倒還記得。你說過要向趙某討教,今日就傳了於你,也自不妨。」眾人一呆,均想:「他已難逃你的掌握,卻來說反話。」
卻聽趙半山又道:「我先說亂環訣與你,好好記下了。」朗聲念道:
亂環術法最難通,上下隨合妙無窮。陷敵深入亂環內,四兩能撥千斤動。手腳齊進豎找橫,掌中亂環落不空。欲知環中法何在,發落點對即成功。
這八句一念,孫剛峰與陳禹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這八句詩不像詩、歌不像歌的話,正是太極門中的「亂環訣」。陳禹幼時也依稀聽父親說起過,只全然不懂其中奧妙,萬想不到趙半山真能原原本本地念給自己聽。他把心一橫,生死置之度外,道:「其中含義,還請趙三爺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