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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耐之站起身來,說道:「周大哥,曾二哥,我給你引見一位朋友,這位是胡大哥,挺俊的身手,為人又極夠朋友,今兒剛上北京來。你們三位多親近親近。」
周鐵鷦向胡斐點了點頭,曾鐵鷗笑了笑,說聲:「久仰!」兩人武功卓絕,在京師享盛名已久,自不將這樣一個外地少年瞧在眼裡。
汪鐵鶚瞧著程靈素,大是奇怪:「你說跟我大師哥、二師哥相熟,怎地不招呼啊?」他哪想到程靈素當日乃信口胡吹。程靈素猜到他心思,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眨眨眼睛。汪鐵鶚只道其中必有緣故,也就不便多問。
秦耐之又推了兩副莊,便將莊讓給了周鐵鷦。這時曾鐵鷗、殷仲翔等一下場,落注更大了。胡斐手氣極旺,連買連中,不到半個時辰,已贏了近千兩銀子。周鐵鷦這莊卻是極霉,將帶來的銀子和莊票輸了十之七八,這時一把骰子擲下來,拿到四張牌竟是二三關,賠了副通莊,將牌一推,說道:「我不成,二弟,你來推。」
曾鐵鷗的莊輸輸贏贏,不旺也不霉,胡斐卻又多贏了七八百兩,只見他面前堆了好大一堆銀子。曾鐵鷗笑道:「鄉下老弟,賭神菩薩跟你接風,你來做莊。」
胡斐道:「好!」洗了洗牌,擲過骰子,拿起牌來一配,頭道八點,二道一對板凳,竟吃了兩家。
周鐵鷦輸得不動聲色,曾鐵鷗更瀟灑自若,抽空便說幾句俏皮話。殷仲翔發起毛來,不住地喃喃咒罵,後來輸得急了,將剩下的二百來兩銀子孤注一擲,押在下門,一開牌出來,三點吃三點,九點吃九點,竟又輸了。殷仲翔臉色鐵青,伸掌在桌上一拍,砰的一聲,滿桌的骨牌、銀兩、般子都跳了起來,破口罵道:「這鄉下小子骰子裡有鬼,哪裡就有這等巧法,三點吃三點,九點吃九點?便是牌旺,也不能旺得這樣!」
秦耐之忙道:「殷大哥,你可別胡言亂語,這位胡大哥是好朋友!骰子是咱們原來的,誰也沒動過換過。」眾人望望殷仲翔,瞧瞧胡斐的臉色,見過胡斐身手之人都想:殷仲翔說他賭牌欺詐弄鬼,他決不肯干休,這場架一打,殷仲翔准要倒大霉。
不料胡斐只笑了笑,道:「賭錢總有輸贏,殷大哥推莊吧。」殷仲翔霍地站起,從腰間解下佩劍,眾人只道他要動手,卻不勸阻。武官們賭錢打架,那是家常便飯,稀鬆平常之至。
哪知殷仲翔將佩劍往桌上一放,說道:「我這口劍少說也值七八百兩銀子,便跟你賭五百兩!」那劍的劍鞘金鑲玉嵌,甚是華麗,單是瞧這劍鞘,便已價值不菲。
胡斐笑道:「好!該賭八百兩才公道。」殷仲翔拿過骨牌骰子,道:「我只跟你這鄉下小子賭,不受旁人落注,咱們一副牌決輸贏!」胡斐從身前的銀子堆中取過八百兩,推了出去,說道:「這裡八百兩銀子,你擲骰吧!」
殷仲翔雙掌合住兩粒骰子,搖了幾搖,吹一口氣,擲了出來,一粒五,一粒四,共是九點。他拿起第一手的四張牌,一看之下,臉有喜色,喝道:「鄉下小子,這一次你弄不了鬼吧!」左手一翻,是副九點,右手評的一翻,竟是一對天牌。
胡斐卻不翻牌,用手指摸了摸牌底,配好了前後道,合撲排在桌上。殷仲翔喝道:「鄉下小子,翻牌!」他只道已經贏定,伸臂便將八百兩銀子擄到了身前。汪鐵鶚叫道:「別性急,瞧過牌再說。」胡斐伸出三根手指,在自己前兩張牌上輕輕一拍,又在後兩張牌上一拍,手掌一掃,便將四張合著的骨牌推入了亂牌,笑道:「殷大哥贏啦!」殷仲翔大是得意,正要誇口,突然「咦」的一聲叫,望著桌子,登時呆住。
眾人順著他目光瞧去,只見朱紅漆的桌面之上,清清楚楚地印著四張牌的陽紋,前兩張是一對長三,後兩張一張三點,一張六點,合起來竟是一對「至尊寶」,四張牌紋路分明,留在桌上點子一粒粒地凸起,顯是胡斐三根指頭這麼一拍,便以內力在紅木桌上印了下來。聚賭之人個個都是會家,一見如此內力,不約而同地齊聲喝彩。
殷仲翔滿臉通紅,連銀子帶劍,一齊推到胡斐身前,站起身來,轉頭便走。胡斐拿起佩劍,說道:「殷大哥,我又不會使劍,要你的劍何用?」雙手遞了過去。
殷仲翔卻不接劍,說道:「請教尊駕的萬兒。」胡斐還未回答,汪鐵鶚搶著道:「這位朋友大號胡斐。」殷仲翔喃喃地道:「胡斐,胡斐?」突然一驚,說道:「啊,在山東商家堡……」胡斐笑道:「不錯,在下曾和殷爺有過一面之緣,殷爺別來安健?」殷仲翔臉如死灰,接過佩劍往桌上一擲,說道:「怪不得,怪不得!」掀開門帘,大踏步走了出去。
房中眾武官紛紛議論,都贊胡斐內力了得,又說殷仲翔輸得寒蠢,牌品太也差勁。
周鐵鷦緩緩站起,指著胡斐身前那一大堆銀子道:「胡兄弟,你這裡一共有多少銀子?」胡斐道:「四五千兩吧!」周鐵鷦搓著骨牌,在桌上慢慢推動,慢慢砌成四條,然後從懷中摸出一個大封袋來,放在身前,道:「來,我跟你賭一副牌。要是我贏,羸了你這四五千兩銀子和佩劍。倘若是你牌好,把這個拿去。」
眾人見那封袋上什麼字也沒寫,不知裡面放著些什麼,都想,他好容易贏了這許多銀子,怎肯一副牌便輸給你?又不知你這封袋裡是什麼東西,要是只有一張白紙,豈不白白的做了冤大頭?哪知胡斐想也不想,將面前大堆銀子盡數推了出去,也不問他封袋中放著什麼,說道:「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