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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錚向兩人望了一眼,也不在意,走到馬行空面前,叫了聲:「師父!」馬行空臉一沉,低聲道:「去了這麼久,又在賣弄武藝了,是不是?」徐錚道:「弟子不敢。這裡姓商的主人鏢法不錯,哪知拳腳一點兒也不成。」馬行空道:「傻小子,你給人家冤啦。憑你這點功夫,就有兩個也不是人家的對手。」徐錚一笑,道:「那怕不見得。他師父教的十二路潭腿,儘是好看不管用。」馬行空道:「你知他師父是誰?」
徐錚心中暗奇:「我師父沒跟那姓商的見過面,又沒見他練過拳腳,怎麼連他師父是誰也知道了?」當下答道:「弟子不知,想來是個不中用的混混。」馬行空冷笑一聲,低沉著聲音,說道:「不中用的混混!哼,十三年前,你師父給人砍過一刀,劈過一掌,養了三年傷方得康復。那人是誰?」徐錚一驚,說道:「八卦刀商劍鳴。」馬行空低聲道:「半點兒也不錯。那商劍鳴是山東武定縣人,這裡可正是武定縣,主人家姓商。咱們胡乩進來避雨,初時並沒留心,你瞧,正樑上繪著什麼?」
徐錚抬起頭來,只見正樑上金漆漆著一個八卦圖形,不由得大吃一驚,忙道:「師父,快抄傢伙,咱們撞到仇家窩裡來啦。」馬行空淡淡地道:「倒不用忙。商劍鳴早給人殺啦!」徐錚曾聽師父說過當年大敗在一人手裡,那就是山東大豪八卦刀商劍鳴,只因這是師門的奇恥大辱,師父後來不提,也就從此不敢多問一句,卻不知商劍鳴原來已死,低聲道:「是你老人家後來報了仇?」馬行空哼了一聲,道:「商劍鳴的武功,我再練一輩子也趕不上,憑我這點玩藝兒,哪殺得了他?」徐錚大奇,問道:「那麼是誰殺了他?」馬行空道:「那少年用金鏢打木牌上的人形,商劍鳴就是給這兩人殺的。」
徐錚睜大了眼睛,道:「胡一刀,苗人鳳?」
馬行空點了點頭,臉上神色陰鬱,便如屋外的天空那般黑沉沉的。
徐錚平素對師父佩服得五體投地,以為當世之間,說到武功,極少有人能強得過百勝神拳馬老鏢頭了,豈知這時聽到師父言道,非但八卦刀商劍鳴武功遠勝於他,胡一刀與苗人鳳的功夫又在商劍鳴之上,不由得大為驚詫,低聲問道:「那胡一刀與苗人鳳是何等樣人物?」馬行空道:「胡一刀的武功強我十倍,只可惜在十多年前死了。」徐錚舒了一口氣,道:「想是病死的了?」馬行空道:「給人殺死的。」徐錚睜大了眼睛,道:「胡一刀這麼厲害,有誰殺得了他?」馬行空道:「打遍天下無敵手金面佛苗人鳳。」
這「打遍天下無敵手金面佛苗人風」十三個字一門氣說將出來,聲音雖低,卻大具威嚴。徐錚胸口一沉,正待說話,猛聽得門外隱隱馬蹄聲響,大雨中十餘匹馬急奔而來。那面目英俊的相公與那美貌少婦聽到馬蹄聲,互望一眼,似在強自鎮定,但臉上終究露出了驚惶之色。那相公拉著少婦的手,挪動座位,似怕火堆炙熱,移遠了些。
馬行空向外望了一眼,緊了緊腰帶。
十多匹馬奔到莊前,戛然而止。但聽得數聲唿哨,七八匹馬繞到了莊後。
馬行空一聽哨聲,臉上變色,低聲道:「定著點兒。」徐錚極是興奮,聲音發顫,問道:「那活兒來了?」馬行空不再回答,大聲喝道:「大伙兒抄傢伙,護鏢!」這句話一喝,鏢行人眾登時大亂,知道有劫鏢的黑道強人到來,當即躍起。戚楊兩名鏢頭和五名趟子手指揮車夫,將十餘輛鏢車圍成一堆。馬春花反臉有喜色,拔出柳葉刀,道:「爹,是哪一路的?」馬行空皺眉道:「還不知道。」接著自言自語:「這一路朋友好怪,道上也不踩盤子,就這麼說到便到。」
一言方罷,只聽得圍牆上托托托接連聲響,八名大漢一色黑衣打扮,手執兵刃,一字排開地站在牆頭。馬春花揚起右臂,就想一枝袖箭射出,馬行空臉色凝重,低聲喝道:「別胡來!瞧我眼色行事。」八名黑衣大漢望著廳上眾人,一言不發。
砰的一聲,大門推開,進來一個漢子,身穿寶藍色緞袍,衣服甚是華麗,但面貌猥瑣,縮頭縮腦,與一身衣服極不相稱。這人抬頭望了望天,見大雨傾盆而下,「嘿」的一聲笑,足尖一點,倏地穿過院子,站在廳口。這一下飛躍身形快極,大雨雖密,卻只在他肩頭打濕了數點。徐錚與馬春花對此人本來不以為意,突然見他露了這手輕功,這才生忌憚之心,向馬行空望了一眼。
馬行空右手握著菸袋,拱手說道:「請恕老漢眼拙,沒曾拜會。朋友尊姓大名,寶寨歇馬哪裡?」
商家堡少主人商寶震聽到馬蹄聲響,當即暗藏金鏢,腰懸利刀,來到廳前。見那盜魁手戴碧玉戒指,長袍上閃耀著幾粒黃金扣子,左手拿著個翡翠鼻煙壺,不帶兵器,神情打扮,就如是個暴發戶富商。只聽他說道:「在下姓閻名基,老英雄自是百勝神拳馬行空了?」
馬行空抱拳道:「不敢,這外號是江湖朋友給在下臉上貼金。三腳貓的把式,浪得虛名,不足掛齒。」心中暗忖:「閻基?那是什麼人?沒聽說江湖上有這號人物。」
閻基哈哈一笑,指著站在牆頭的一列黑衣漢子,說道:「弟兄們餓了幾天肚子,想請馬老英雄賞口飯吃。」馬行空道:「閻寨主言重了。錚兒,取五十兩銀子,請閻寨主賞賜弟兄。」他這是按江湖規矩行事,但瞧對方的神情聲勢,決非五十兩銀子所能打發。果然閻基仰大哈哈大笑,說道:「馬老英雄保鏢,一保就是三十萬兩。姓閻的眼界雖小,區區五十兩,倒還不在眼內。」馬行空心中嘀咕:「此人信息倒靈,怎麼打聽得清清楚楚,知道我保了三十萬兩銀子?」眉頭一皺,仍按江湖規矩說道:「姓馬的有個屁本事,保什麼鏢?全憑道上朋友給臉罷了。閻寨主今日雖初見,咱們東邊不會西邊會,馬某有幸,今日又多交一位朋友了。不知閻寨主有什麼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