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頁
福康安、安提督等見這場比武鬧得怪態百出,與原意大相逕庭,都感不快,但見這書生刁鑽古怪,哈赤和尚偏又忠厚老實,兩人竟似事先串通了來演一出雙簧戲一般,也禁不住微笑。這時那對雙生孩兒已由王劍英、王劍傑兄弟護送到了後院,倘若尚在大廳,孩子們喜歡熱鬧,更要哈哈大笑了。
程靈素低聲對胡斐道:「這人的輕功巧妙之極。」胡斐道:「是啊,他身法奇靈,另成一派,倒似乎……」程靈素道:「似乎存心搗蛋來著。」胡斐緩緩點頭。
這時會中有識之士也都已看出,這書生明著是跟哈赤玩鬧,實則是在攪擾福康安這天下掌門人大會,要令他一個莊嚴肅穆的英豪聚會,變成百戲雜陳的胡鬧之場。
只見那書生從懷中取出一柄摺扇指著哈赤,說道:「哈赤和尚,你不可對我無禮。此扇之中,藏著你的老祖宗。」哈赤側過了頭,瞧瞧摺扇,不見其中有何異狀,搖頭道:「不信你瞎說!」那書生突然打開摺扇,向著他一揚,一本正經地道:「你不信?那就清清楚楚地瞧一瞧。」眾人一看他的摺扇,無不笑得打跌,原來白紙扇面上畫著一隻極大的烏龜。這隻烏龜肚皮朝天,伸出長長的頭頸,努力要翻轉身來,但看樣子偏又翻不轉,神情十分滑稽。
胡斐忍笑望程靈素一眼,兩人更加確定無疑,這書生乃有備而來,存心搗亂。不由得對他都暗自佩服,在這龍潭虎穴之中,天下英豪之前,這般攪局,實具過人膽識。
哈赤大怒,吼聲如雷,喝道:「你罵我是烏龜?臭秀才當真活得不耐煩了!」那書生不動聲色,說道:「做烏龜有什麼不好?龜鶴延齡,我說你長命百歲啊。」哈赤道:「呸,烏龜是罵人的話。老婆偷漢子,便是做烏龜了。」那書生道:「哈哈!原來大和尚還娶得有老婆!不知娶了幾個?」
湯沛見福康安的臉色越來越不善,正要出來干預,突見哈赤怒吼一聲,伸手便往那書生背心抓去。這一次那書生竟然沒能避開,給他提起身子,重重地往地下一摔。原來哈赤是蒙古的摔跤高手,蒙古摔跤之技,共分大抓、中抓、小抓三門,各有厲害絕技。哈赤是中抓門的掌門人,最擅長腰腿之勁,抓人胸背,百發百中。
那書生為他一抓一摔,眼看要吃個小虧,不料明明見到他是背脊向下,落地時卻雙腳先著。他腿上如同裝上機括,一著地立刻彈起,笑嘻嘻地站著,說道:「你摔我不倒。」哈赤道:「再來!」那書生道:「好,再來!」走近身去,突然伸出雙手,扭住他胸口。眾人都大為奇怪,哈赤魁梧奇偉,那書生卻瘦瘦小小,何況哈赤擅於摔跤,人人親見,那書生和他相鬥,若不施展輕功,便當以巧妙拳招取勝,怎地竟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
哈赤當即伸手抓書生肩頭,出腳橫掃。那書生向前一跌,摟住了哈赤粗大的脖子,雙足足尖同時往哈赤膝蓋里踢去。哈赤雙腿一軟,向前跪倒。但他雖敗不亂,反手抓住那書生背心,將他扭過來壓在身下。那書生大叫:「不得了,不得了!」從他腋窩底下探頭出來,伸伸舌頭,裝個鬼臉。
此時大智禪呵、胡斐、湯沛、海蘭弼等高手心下都已雪亮,這書生精於點穴打穴,哈赤絕非對手,而且這書生於摔跤之術也甚嫻熟,雖膂力不及哈赤,可是手腳滑溜,扭斗時每每能脫困而出。他所以不打倒哈赤,顯是對他不存敵意,只是借著他玩鬧笑樂,要令福康安和四大掌門人臉上無光。
另一邊桑飛虹展開小巧功夫,和上官鐵生游斗不休。她鳳陽府五湖門最擅長的武功乃是「鐵蓮功」,鞋尖上包以尖鐵,只要踢中要害,立可取人性命。上官鐵生浪蕩江湖數十年,如何不省得厲害?每見她鞋尖踢來,急忙引身閃避。他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和這年輕姑娘鬥了近百招,竟絲毫不占上風,眼見她鴛鴦腿、拐子腿、圈彈腿、鉤掃腿、穿心腿、撞心腿、單飛腿、雙飛腿,層出不窮,越來越快,心下焦躁,看來若要取勝,須得重施故伎,老氣橫秋地哈哈一笑,說道:「橫踢豎踢,有什麼用?」裝作滿不在乎,湊口到煙管上去深深吸了一下。
桑飛虹見他吸菸,已自提防,忙搶到上風,防他噴煙。
上官鐵生吸了這口煙後,又拆得數招,漸漸雙目圓瞪,向前直視,眼中露出瘋狗般的凶光,突然「胡胡」大叫,向桑飛虹撲了過去。桑飛虹見了這般神情,心裡怕了,不敢正面與斗,閃身避開。上官鐵生足不停步地向前直衝,「胡」的一聲大叫,卻向福康安撲了過去。站在福康安身邊最近的衛士是鷹爪雁行門的曾鐵鷗,忽見上官鐵生犯上,急忙搶上勾住他手腕,向外猛甩。上官鐵生一個踉蹌,跌了出去,眼睛發直,向東首席上沖了過去,亂抓亂打,竟似瘋了。
胡斐斜限瞧著程靈素,見她似笑非笑,方始明白她適才還煙管的用意,原來她於頃刻之間,在菸斗之中裝上了另一種厲害迷藥,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令這一生以迷藥害人的上官鐵生,在自己的煙管中吸進迷藥。這迷藥人腦,登時神志迷亂,如癲如狂,他口中本來所含的解藥全不管用。
東首席上的好手見他衝到,自即出手將他趕開。上官鐵生在地下打了個滾,忽然抱住一張桌子的桌腿,張口亂啃亂咬。眾人見了這等情景,都暗暗驚怖,誰也笑不出來,不知他何以會突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