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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仁通笑道:「嘿,女孩兒就愛管你爹爹。」說著卻真的要飯吃,不再喝酒。那「調侯兄」又道:「兄弟今日總算開了眼界,這等寶刀,吾兄想來也是生平第一次見到。」南仁通冷笑道:「勝於此刀十倍的,兄弟也常常見到。」「調侯兄」哈哈大笑,道:「取笑,取笑!吾兄是位文官,又見過什麼寶刀來?」
補鍋匠聽到了二人對答,大聲道:「世上若有更勝得此刀的寶刀,我寧願把頭割下來送他。吹大氣又誰不會啦?嘿,我說我兒子也做個五品官呢,你們信不信啦?」眾人忙喝:「胡說,快閉嘴!」
南仁通氣得臉也白了,霍地站起,大踏步走向房中。南小姐連叫:「爹爹!」他哪裡理會,片刻間捧了一柄三尺來長的彎刀出來。但見刀鞘烏沉沉的,也無異處。他大聲道:「喂,補鍋兒的,我這裡有把刀,跟你的比一下,你輸了可得割腦袋。」補鍋匠道:「倘若老爺輸了呢?」南仁通氣道:「我也把腦袋割與你。」南小姐道:「爹,你喝多啦,跟他們有什麼說的?問房去吧!」
南仁通若有所悟,哼了一聲,捧著刀轉身回房。補鍋匠見他意欲進房,又激一句:「若是老爺輸了,小人怎敢要老爺的腦袋?不如老爺招小人做個女婿吧!」眾人有的譁笑,有的斥他胡說。南小姐氣得滿臉通紅,不再相勸,賭氣回房去了。
南仁通緩緩抽刀出鞘,刃口只露出半尺,已見冷森森的一道青光激射而出,待那刀刃拔出鞘來,寒光閃爍不定,耀得眾人眼也花了。南仁通不理那補鍋匠,只跟「調侯兄」說話,說道:「調侯兄,我這口刀,有個名目,叫做『冷月寶刀』,你瞧清楚了。」
補鍋匠湊近看去,見刀柄七用金絲銀絲鑲著一鉤眉毛月之形,說道:「老爺的刀好,小人的好像及不上,就不用比了。」
苗人鳳見眾人言語相激,南仁通取出寶刀,心下已自瞭然,原來這幾人均是為這口寶刀而來。學武之士把寶劍利刃看得有如性命一般,身懷利器,等於武功增強數倍。他有如此一口寶刀,無怪眾人眼紅。不過他是文官,這刀卻從何處得來?這些人卻又如何知曉?苗人鳳初時提防這幾人陰謀對付自己,一直深自戒備,現下既知他們是想奪寶刀,心下坦然,登時從局中人變成了旁觀客。但見寶刀一出鞘,那「調侯兄」、店伴、腳夫、車夫、補鍋匠一齊湊攏。苗人鳳知道這五人均欲得刀,巧礙著旁人武功了得,這才不敢貿然動手,否則以南仁通手無縛雞之力,這把刀早已讓人奪去,哪裡等得到今日?
南仁通恨那補鍋蒔口齒輕薄,本要比試,但見他那把刀鋒銳無比,也非常物,倘若斗個兩敗俱傷,豈非損傷了至寶?於是說道:「你知道就好,下次可還敢胡說八道麼?」正要還刀入鞘,那「調侯兄」突然一伸手,將刀奪過,嚓的一聲輕響,與補鍋蒔手中利刃相交,補鍋匠的刀刃斷為兩截,接著又是當的一響,上半截刀身落地。補鍋匠、腳夫、車夫、店伴四人一齊搶過,將「調侯兄」四下圍住。「調侯兄」雖寶刀在手,卻寡不敵眾,將刀還給了南仁通,翹拇指說道:「好刀,好刀!」南仁通臉上變色,責備道:「咳,你也太過魯莽了!」見寶刀無恙,這才喜孜孜地還刀入鞘,回房安睡。
苗人鳳知適才五人激南仁通取刀相試,那是要驗明寶刀的正身,不出一日,五人就有一場流血爭鬥。他雖俠義為懷,但見那南仁通橫行霸道,不是好人,這把刀只怕也是巧取豪奪而得,心想我自去祭墓,不必理會他們如何黑吃黑地奪刀。
次日絕早起來,只見南仁通已然起行,補鍋匠等固然都已不在店內,連那店伴也已離去。一問之下,這人果然是昨天傍晚才到的惡客,給了十兩銀子,要喬裝店伴。苗人鳳暗暗嘆息:「常言道:謾藏誨盜,果然不錯。」結了店帳,上馬便行。
馳出二十餘里,忽聽丙面山谷中一個女子聲音慘呼:「救命!救命!」正是南小姐的聲音。苗人鳳心想:「這些惡賊奪了刀還想害人,這可不能不管。」一躍下馬,展開輕身功夫循聲趕去,轉過兩個彎,只見雪地里殷紅一片,南仁通身首異處,死在當地。那冷月寶刀橫在他身畔,五個人淮也不敢伸手先拿。南小姐卻給補鍋匠抓住了雙手,掙扎不得。
苗人風隱身一塊大石之後,察看動靜。只聽「調侯兄」道:「寶刀只一把,卻有五個人想要,怎麼辦?」那腳夫道:「憑功夫分上下,勝者得刀,公平交易。」「調侯兄」向南小姐瞧了一眼,說道:「寶刀美人,都挺難得。」補鍋肢道:「我不爭寶刀,要了這姑娘就是啦。」店伴冷笑道:「也不見得有這麼便宜事兒。武功第一的得寶刀,第二的得美人。」腳夫、車夫齊聲道:「對,就這麼著。」店伴向補鍋匠道:「老兄,勞駕放開手,說不定在下功夫第二,這是我的老婆!」「調侯兄」笑道:「正是!」轉頭厲聲向南小姐道:「你敢再嚷一聲,先斬你一刀再說!」補鍋匠放開了手。南小姐伏在父親屍身之上,抽抽噎噎地哭泣。那車夫笑道:「小姐,別哭啦。待會兒就有你樂的啦!」伸手去摸她臉,神色輕薄。
苗人風瞧到此處,再也忍耐不住,大踏步從石後走了出來,低沉著嗓子喝道:「下流東西,都給我滾!」那五人吃了一驚,齊聲喝道:「你是誰?」苗人鳳生性不愛多話,揮了揮手,道:「一齊滾!」補鍋匠性子最為暴躁,縱身躍起,雙掌當胸擊去,喝道:「你給我滾!」苗人鳳左掌揮出,以硬力接他硬力,一推一揮,那補鍋匠騰空直飛出去,摔在丈許之外,半天爬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