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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鐵鷦和曾鐵鷗對望一眼,各有嘉許之色,似乎說這少年瀟灑豪爽,氣派不凡。
周鐵鷦拿起骰子,隨手一擲,擲了個七點,讓胡斐拿第一手牌,自己拿了第三手,輕描淡寫地一看,翻過骨牌,啪啪兩聲,在桌上連擊兩下。眾人一呆,跟著歡呼叫好,原來四張牌分成一前一後的兩道,平平整整地嵌入桌中,牌面與桌面相齊,便是請木匠來在桌面上挖了洞,將骨牌鑲嵌進去,也未必有這般平滑。但這一手牌點子卻是平平,前五後六。
胡斐站起身來,笑道:「周大爺,對不起,我可贏了你啦!」右手一揮,啪的一聲響,四張牌同時擲下,這四張牌竟也是分成前後兩道,平平整整地嵌入桌中,牌面與桌面相齊。周鐵鷦分了牌以手勁先後直擊,使的是他本門絕技庳爪力,那是他數十年苦練的外門硬功,原已著實了得,豈知胡斐舉牌凌空一擲,也能嵌牌人桌,而且四張牌自行分成兩道,這一手功夫可就遠勝了,何況周鐵鷦連擊兩下,胡斐卻只憑一擲。
眾人驚得呆了,連喝彩也都忘記。周鐵鷦神色自若,將封袋推到胡斐面前,說道:「你今兒牌風真旺。」眾人這時才瞧清楚了胡斐這一手牌,原來是八八關,前一道八點,後一道也是八點。
胡斐笑道:「一時鬧玩,豈能當真!」將封袋推了回去。周鐵鷦敏眉道:「胡兄弟,你倘若不收,那是損我姓周的賭錢沒品啦!這一手牌如是我贏,我豈能跟你客氣?這是我今兒在宣武門內買的一所宅子,也不算大,不過四畝來地。」說著從封袋中油出一張黃澄澄的紙來,原來是一張屋契。旁觀眾人都吃了一驚,心想這一場賭博當真豪闊得可以,宣武門內一所大宅子,少說也值得六七千兩銀子。
周鐵鷦將屋契推到胡斐身前,說道:「今兒賭神菩薩跟定了你,沒得說的。牌局不如散了吧。這座宅子你要推辭,便是瞧我姓周的不起!」胡斐笑道:「既是如此,做兄弟的卻之不恭。待收拾好了,請各位大哥過去大賭一場,兄弟福氣薄,準定住不起這等好宅子,這大宅子多半轉眼間又得換個主兒。」眾人轟然答應。
周鐵鷦拱了拱手,逕自與曾鐵鷗走了。汪鐵鶚見大師哥片刻之間將一座大宅輸去,竟面不改色,他一顆心反而撲通撲通地跳個不住。
當下胡斐向秦耐之、汪鐵鶚等人作別,和程靈素回到客店。秦耐之吩附酒樓夥計,捧了銀子跟著送去。胡斐每名夥計賞了五十兩銀子。
待眾夥計道謝出店,程靈素笑道:「胡大爺命中注定要做大財主,便推也推不掉,在義堂鎮有人奉送莊園田地,哪知道第一天到北京,又贏了一所大宅子。」胡斐道:「這姓周的倒也豪氣,瞧他瘦瘦小小,貌不驚人,那一手鷹爪力可著實不含糊,想不到官場之中還有這等人物。」程靈素道:「你贏的這所宅子拿來幹嗎呀?自己住呢,還是賣了它?」胡斐道:「說不定明天一場大賭,又輸了出去,難道賭神菩薩當真隨身帶嗎?」
次晨兩人起身,剛用完早點,店伙帶了一個中年漢子過來,道:「胡大爺,這位大爺有事找你。」胡斐見這人戴了一副墨鏡,長袍馬褂,衣服光鮮,指甲留得長長的,卻不相識。
這人右腿半曲,請了個安,道:「胡大爺,周大人吩咐,問胡大爺什麼時候有空,請過宣武門內瞧瞧那座宅子。小人姓全,是那宅子的管家。」胡斐好奇心起,向程靈素道:「二妹,咱們這就瞧瞧去。」
那姓全的恭恭敬敬引著二人來到宣武門內。胡斐和程靈素見那宅子朱漆大門,黃銅大門釘,石庫門牆,青石踏階,著實齊整。一進大門,是座好考究的四合院,自前廳、後廳、偏廳,以至廂房、花園,無不陳設精緻,用具畢備。那姓全的道:「胡大爺倘若合意,便請搬過來。曾大人叫了一桌筵席,說今晚來向胡大爺恭賀喬遷。周大人、汪大人他們都要來討一杯酒喝。」
胡斐哈哈大笑,道:「他們倒想得周到,那便一齊請吧!請周大人、曾大人、汪大人多帶幾位朋友,一桌如坐不下,你多叫一桌酒席,酒菜定要上等!」全管家道:「小人理會得。」躬身退了出去。
程靈素待他走遠,道:「大哥,這座大宅子只怕值二萬兩銀子也不止。這件事大不尋常。」胡斐點頭道:「不錯,你瞧這中間有什麼蹊蹺?」程靈素微笑道:「我想總是有個人在暗暗喜歡你,因此故意接二連三,一份一份地送你大禮。」
胡斐知她在說袁紫衣,臉上一紅,搖了搖頭。程靈素笑道:「我是跟你說笑呢。我大哥慷慨豪俠,也不會把這些田地房產放在心上。這送禮之人,決不是你的知己,否則的話,還不如送一隻玉鳳凰。這送禮的若非怕你,便是想籠絡你。嗯,誰能有這麼大手筆啊?」胡斐澳然道:「是福大帥?」程靈素道:「我瞧有點兒像。他手下用了這許多人,有哪一個及得上你?再說,馬姑娘既得他寵幸,也總得送你一份厚禮。他們知你性情耿直,不能輕易收受豪門財物,於是派人在賭檯上送給你。」
胡斐覺她推測有幾分像,說道:「嗯。他們消息也真靈。我們第一天到北京,就立刻讓我大贏一場。」程靈素道:「我們又沒喬裝改扮,多半一切早安排好了,只等我們到來。跟汪鐵鶚相遇是碰巧,在聚英樓中一賭,訊息報了出去,周鐵鷦拿了屋契就來了。」胡斐點頭道:「你猜得有理。昨晚周鐵鷦既有意要輸,那一注便算是我輸了,他再賭下去,總有法子教我贏了這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