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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靈素猜到他心思,說道:「你用手指碰一下我肩頭的衣服。」胡斐不明她用意,但依言伸出食指,輕輕在她肩上撫了一下,突然食指有如火炙,不禁疼得跳了起來。程靈素見他這一跳情狀狼狽,咯略一陣笑,說道:「他夫婦倘若出手碰到我衣服,滋味便是這般了。」胡斐將食指在空中搖了幾搖,炙痛兀自劇烈,說道:「好傢夥!你衣衫上放了什麼毒藥?這麼厲害?」程靈素道:「這是赤蠍粉,也沒什麼了不起。」
胡斐伸食指在燈籠的火光下看時,見手指上已起了一個個細泡,心想:「黑暗之中,幸虧我沒碰到她衣衫,否則那還了得。」
程靈素道:「胡大哥,你別怪我叫你上當。我是要你知道,下次碰到我這三個師兄師姊,當真要處處提防。你武功自然比他們高明得太多,但你瞧瞧你手掌。」
胡斐伸掌一看,不見有異。程靈素道:「你在燈籠前照照。」胡斐伸掌到燈籠之前,綠光下只見攀心隱隱似有一層黑氣,一驚道:「他……他二人練過毒砂掌麼?」程靈素淡淡地道:「毒手藥王的弟子,豈有不練毒砂掌之理?」
胡斐「啊」的一聲,道:「原來尊師無嗔大師,才是真正的毒手藥王!他老人家去世了麼?怎麼你這幾位師兄師姊對尊師這般無情無義?」
程靈素輕輕嘆了口氣,到大樹上拔下銀簪和透骨釘,將師父兩張字諭折好,放回懷中。這時第一張字諭上發光的字跡已隱沒不見,只露出「知名不具」所寫的那兩行黑字。
胡斐道:「這宇條是你寫的?」程靈素道:「是啊,師父那裡有我大師兄手抄的藥經。他的字我看得熟了。只是這幾行字可學得不好,只得其形而不能得其神。他的書法還要峻峭得多。」胡斐自幼無人教他讀書,說到書法什麼,那是一竅不通。
程靈素道:「師父的手諭向來是用三煉礬水所寫,要在火上一烘,方始顯現,我又用虎骨的骨髓描了一遍,黑暗之中便發閃光了。你瞧!」說著熄了燈火,紙笑上果然現出她師父手諭閃光字跡。待得點亮燈籠,閃光之字隱沒,看到的只是程靈素所寫的短簡,這短簡自是寫在手諭的兩行之間。同是一張紙箋,光亮時現短簡,黑暗中見手諭。慕容景岳等正自全神貫注地激鬥,突見師父的手諭在樹上顯現,自要大吃一驚,程靈素再手持蠟燭走出,一時之間,他們只想著師父所遺的那部《藥王神篇》,縱然細心,也不會再防到她手中蠟燭會散發毒氣了。
這些詭異之事一件件揭開,胡斐登時恍然,臉上流露出又明白了一件事的喜色。
程靈素笑道:「你中了毒砂掌,怎麼反而高興了?」胡斐笑道:「你答允救我一命的,有藥王的高足在此,我還擔心什麼?」程靈素嫣然一笑,鼓氣又吹滅燈籠,只聽她走到竹蘿之旁,瑟瑟索索地發出些輕微聲響,不知她在竹蘿中拿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回來點燃燈籠。
胡斐眼前陡然一亮,見她已換上了一套白衫藍褲。程靈素笑道:「這衣衫上沒毒粉了,免得你提心弔膽,唯恐一個不小心,碰到了我衣服。」胡斐嘆了口氣,道:「你什麼都想到了。我年紀是活在狗身上的,有你十成中一成聰明,那便好了。」
程靈素道:「我學了使用毒藥,整日便在思量打算,要怎麼下毒,旁人才不知覺,又要防人反來下毒,挖空心思,便想這種事兒。咳,哪及得上你心中海闊天空,自由自在?」說著輕輕嘆了口氣,拉過胡斐右手,用銀簪在他每根手指上刺了個小孔,然後雙手兩根大拇指自他掌心向手指擠迫,小孔中流出的血液帶有紫黑之色。她針刺的部位恰到好處,推擠黑血,手勢又極靈巧,胡斐竟不感痛楚,過不多時,出來的血液漸變鮮紅。
這時伏在地下的慕容景岳突然身子一動。胡斐道:「醒啦!」程靈素道:「不會醒的,至少還有三個時辰。」胡斐道:「剛才我把他挑了來,這人就像死了一般,我一點也不知道。他僵是僵得到了家,我的外傻可也傻得到了家。」程靈素微笑道:「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傻,那才叫不傻呢。」
隔了一會兒,胡斐道:「他們老是問什麼《藥王神篇》,那是一部藥書,是不是?」程靈素道:「是啊,這是我師父花了畢生心血所著的一部書。給你瞧瞧吧!」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小小包袱,打開外面的布包,裡面是一層油紙,油紙之內,是一部六寸長、四寸寬的黃紙書。封皮上寫著「無嗔醫藥錄」五字,想是他四名弟子不敢徑呼師尊名諱,才稱之為「藥王神篇」。程靈素用銀簪挑開書頁,滿書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姆頭小棺,不言可知,這書每一頁上都染滿劇毒,無知之人隨手一翻,非倒大霉不可。
胡斐見她對自己推心置腹,什麼重大的秘密也不隱瞞,心中自是歡喜,只是見著這部毒經心中發毛,似覺多瞧得幾眼,連眼睛也會中毒,不自禁地露出畏縮之意。程靈素將藥書包好,放回懷中,然後取出一個黃色小瓶,倒出些紫色粉末,敷在胡斐手指的針孔上,在他手臂關節上推拿幾下,那些粉末竟從針孔中吸了進去。
胡斐喜道:「大國手,這般的神乎其技,我從未見過。」程靈素笑道:「那算什麼?你若見到我師父給人開膛剖腹、接骨續肢的本事,那才叫神技呢。」胡斐悠然神往,道:「是啊,尊師雖擅於使毒,但也必挺會治病救人,否則怎稱得『藥王』二字?」程靈素臉現喜容,道:「我師父如聽到你這幾句話,一定會喜歡你得緊,要說你是他的少年知己。咳,可惜他老人家已不在了。」說著眼眶不自禁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