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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鐵鶚大是奇怪,問道:「你識得我大師兄、二師兄麼?」語氣登時變了。程靈素道:「怎麼不識?我瞧你的鷹爪功和雁行刀都沒學得到家。」汪鐵鶚道:「是!」低了頭頗為慚愧。
鷹爪雁行門是北方武學中的一個大門派。門中大弟子周鐵鷦、二弟子曾鐵鷗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程靈素曾聽師父說起過,知道他門中這一代的弟子,取名第二字用個「鐵」字,第三宇多用「鳥」旁,這時聽汪鐵鶚一報名,又見他使的是雁翎刀,自然一猜便中。至於汪鐵鶚的武功沒學到家,更不用多說,他武功倘若學得好了,又怎會給胡斐擒來?但汪鐵鶚腦筋不怎麼靈,聽程靈素說得頭頭是道,居然便深信不疑。
程靈素道:「你兩位師哥怎麼沒跟你一起來?我沒見他們啊。」其實她並不識得周鐵鷦、曾鐵鷗,只想這兩人威名不小,若在盜伙之中,必是領頭居首的人物,但那瘦老人和其餘幾個盜首都不使刀,想來周曾二人必不在內。這一下果然又猜中了。汪鐵鶚道:「周師哥和曾師哥都留在北京。幹這些小事,怎能勞動他兩位的大駕?」言下甚有得色。
程靈素心道:「他二人留在北京,難道這一伙人竟是從北京來的?我再誆他一誆。」輕描淡寫地道:「天下掌門人大會不久便要開啦。你們鷹爪雁行門定要在會裡大大露一露臉。你總要回北京趕這個熱鬧吧?」汪鐵鶚道:「那還用說?差使一辦妥,大夥全得回去。」
胡斐和程靈素心中都是一怔:「什麼差使?」程靈素道:「貴寨眾位當家的受了招安,給皇上出力,那是光祖耀宗的事哪。」不料這一猜測可出了岔兒,程靈素只道他們都是盜伙,卻在辦差,那不是受了招安是什麼?那知汪鐵鶚一對細細的眼睛一翻,說道:「什麼招安?你當我們真是盜賊麼?」程靈素暗叫:「不好!」微微一笑,說道:「你們裝作是黑道上的朋友,大家心照不宣,又何必點穿?」
她雖掩飾得絲毫沒露痕跡,但汪鐵鶚居然也起了疑心,程靈素再以言語相逗,他便只瞪著眼睛,一言不發。胡斐忽道:「二妹,你既識得這位汪兄的眾位師哥,咱們可不便再加留難。汪兄,你這就請回吧!」汪鐵鶚愕然站起。
胡斐打開石室木門,說道:「得罪莫怪,後會有期。」汪鐵鶚不知他要使什麼詭計,不敢跨步。程靈素拉拉胡斐的衣角,連使眼色。胡斐一笑道:「小弟胡斐,我義妹程靈素,多多拜上周曾兩位武師。」說著輕輕往汪鐵鶚身後一推,將他推出門外。
汪鐵鶚大惑不解,仍遲疑著不舉步,回頭望去,見木門已關上,這才向前走了幾步,跟著又倒退幾步,生怕胡斐在自己背後發射暗器,待退到五六丈外,見石室中始終沒有動靜,這才轉身,飛也似地奔人樹林。
程靈素道:「大哥,我是信口開河啊,誰又識得他的周鐵雞、曾鐵鴨了,你怎地信以為真,放了他去?」胡斐道:「我瞧這些人決不敢傷害馬姑娘。再說,汪鐵鶚是個渾人,這些盜伙未必看重他。他們真要對馬姑娘有甚留難,也不會顧惜這渾人。」程靈素贊道:「你想得極是……」話猶未了,窗孔中望見馬春花緩步而回,眾人恭恭敬敬地送到林邊,不再前行,任她獨自回進石屋。
胡程二人眼中露出詢問之色,但都不開口。馬春花道:「他們都稱讚胡兄弟武功既高,人又仁義,實是位少年英雄。」胡斐謙遜了幾句,見她呆呆出神,沒再接說下文,也不便再問。
隔了半晌,馬春花緩緩地道:「胡兄弟,程家妹子,你們走吧。我的事……你們兩位幫不上忙。」胡斐道:「你未脫險境,我們怎能舍你而去?」馬春花道:「我在這裡沒危險,他們不敢對我怎樣。」胡斐心想:「這兩句話只怕確是實情,但讓她孤身留在這裡,怎能安心?」但見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忽而泫然欲泣,忽而嘴角邊露出微笑,胡斐和程靈素相顧發怔。石室內外,一片寂靜。
胡斐拉拉程靈素的衣角,兩人走到窗邊,並肩向外觀望。胡斐低聲道:「二妹,你說怎麼辦?」程靈素低聲道:「大仁大義的少年英雄說怎麼辦,黃毛丫頭便也怎麼辦。」胡斐悄聲道:「我疑心著一件事,可是無論如何不便親口問她,這般僵持下去,終也不是了局。」程靈素道:「我猜上一猜。你說有個姓商的,當年對她頗有情意,是不是?」胡斐道:「是啊,你真聰明。我疑心這夥人是受商寶震之託而來,因此對馬姑娘很客氣,對她丈夫卻不斷地訕笑羞辱。」程靈素道:「看來馬姑娘對那姓商的還是未免有情。」胡斐道:「因此我就不知道怎麼辦了。」
兩人說話之時,沒瞧著對方,只口唇輕輕而動,馬春花坐在屋角,不會聽到。
眼見得晚霞漸淡,天色慢慢黑了下來,突然間西首連聲唿哨,有幾乘馬奔來。程靈素道:「又來了幫手。」胡斐側耳聽去,道:「怎地有一人步行?」果然過不多時,一人飛步奔近,後面四騎馬成扇形散開著追趕。但馬上四人似乎存心戲弄,並沒催馬,口中吆喝唿哨,始終離前面奔逃之人兩三丈遠。那人頭髮散亂,腳步踉蹌,顯已筋疲力盡。
胡斐看清了那人面目,叫道:「徐大哥,到這裡來!」說著打開木門,待要搶出去接應,為時已然不及,四騎馬從旁繞上,攔住徐錚去路。林中盜眾也紛紛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