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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斐心想:「那商劍鳴打不過我爹爹,便造了這座鐵廳,想用來害他,哪知這膿包還是死在我爹爹手裡。」他口裡卻不說話,四下察看,找尋脫身之計。
胡斐的推想卻也錯了。商劍鳴與胡一刀索不相識,他是與苗人鳳結卩了仇,上門殺了苗人鳳的兄弟和妹子,情知這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金面佛極不好惹,總有一日要找上門來,如比武不勝,就可用這鐵廳制他。哪知找上門來的不是苗人鳳而是胡一刀。商劍鳴一向自負,全不將胡一刀放在眼裡,一戰之下,不及使用鐵廳,就給胡一刀殺了。商老太既知胡一刀已死,而他兒子胡斐武功既強,又得趙半山相助,大仇難復,乘著趙半山與陳禹相鬥、眾人凝神觀戰之際,她悄悄與兒子出廳,悄悄關上了前後鐵門,指揮家丁堆柴焚燒。這座鐵廳門堅牆厚,屋頂鐵鑄,外面燒火,廳中各人竟未知覺,待得陳禹燒死在鐵門之上,各人已如籠中之鳥,插翅難飛了。
眾人在廳中繞走彷徨,好在那廳極大,鐵門雖然燒紅,熱氣還可忍耐。趙半山道:「咱們總不成在這兒生生困死,大伙兒齊心合力,掘一條地道出去。」殷仲翔皺眉道:「此處又無鐵鏟鋤頭,待得掘出,人都烤熟了。」
徐錚一直擔心未婚妻子馬春花隔在廳外,不知會有什麼遭遇,他是個莽夫,空自焦急,想不出半點法子,這時聽趙半山說到掘地道,大聲道:「趙三爺說得對,總是勝過束手待斃。」拔出單刀,將地下的一塊大青磚挖起,突見一股熱氣冒將上來。
他嚇了一跳,伸刀在熱氣上升處一擊,只聽當的一響,竟為金鐵撞擊之聲。眾人更加驚詫。王劍傑道:「地底也是鐵鑄的?」用刀接連撬起幾塊青磚,果然下面連成一片,整個廳底乃是一塊大鋼鐵。掘地道固然不用說了,更唬人的是,地面上的熱氣越冒越旺。徐錚罵道:「媽巴羔子,老虔婆在地底下生火,這廳子原來是只大鐵鑊。」
胡斐笑道:「不錯,老婆子要把咱們九個人煮熟來吃了。」
眾人眼見熱氣裊裊上冒,無不心驚。過得片刻,頭頂也見到了熱氣,原來廳頂也是鐵板,上面顯然也堆了柴炭,正在焚燒。
王劍英又伏到狗洞之前,叫道:「商師嫂,你放我們出來,我兄弟為你取那姓胡的小雜種性命。」胡斐聽他出言不遜,提起腳來往他屁股上踢去。趙半山拉住他手臂向後一扯,這一踢登時落空。趙半山低聲道:「這裡大伙兒須得同舟共濟,自己人莫吵,要先想法子出去。」心想:「只要商老太肯放王氏兄弟,便有脫身之機。」
卻聽商老太說道:「小雜種的性命早已在我手中,何必要你假惺惺相助?再過半個時辰,你們人人都成焦炭。哈哈,這裡面沒一個好人。姓胡的小雜種、馬老頭子,廳上好風涼吧?」
馬行空皺眉不答。商老太又梟啼般笑了幾聲,叫道:「馬老頭子,你的女兒我會好好照料她,你放心,我給她找一千個一萬個好女婿。」她這句話,顯是說要將他女兒折磨後賣入窯子。馬行空心如刀割,他年紀已大,對自己性命倒不怎麼顧惜,只擔心獨生愛女落在外面,痛受這惡毒的老婆子折磨,必定苦不堪言。
王劍英站起身來,在兄弟耳邊說了幾句話,王劍傑點了點頭。王劍英向趙半山拱了拱手,說道:「趙三爺,咱們同在難中,兄弟可有句不中聽的言語。」趙半山拉著胡斐的手,說道:「一切全憑王大哥吩咐。可是要伸手加害這小兄弟,卻萬萬辦不到。」趙半山見王氏兄弟交頭接耳,已知二人為了活命,想先殺胡斐,再向商老太求情。
王劍英為他一言點破了心事,臉帶殺氣,厲聲道:「趙三爺,商老太的對頭只這孩子一人。冤有頭,債有主!大伙兒犯不著一齊陪個孩子做鬼。」他向眾人逐一望去,說道:「各位說冤是不冤?」殷仲翔立即接口:「除了這孩子,大伙兒跟這件事全沒牽連。」王劍英道:「馬老鏢頭,你怎麼說?」馬行空自忖商老太與己有仇,未必能放過自己師徒,但眼前情勢危急異常,只有設法脫身先說,胡斐是死是活,原也不放在心上,便道:「王大爺說得是,此事原與旁人無涉。」
王劍英道:「孫大哥,你來趕這趟渾水,那更加犯不著。姓陳的已經燒死,你與呂家小妹妹的仇已經報了。」孫剛峰覺得他的話有理,不過心中極感趙半山之情,實不便公然與他作對,勸道:「趙三爺,不是兄弟不顧義氣,倘是你趙三爺……」
趙半山厲聲喝道:「你們有六個,我們只兩人。咱們倒先瞧瞧,是姓趙姓胡的先死呢,還是你們姓王姓殷的先死。」說著擋在胡斐身前,神威凜凜。他平時面目慈祥,說話溫和,心腸又極軟,但面臨生死關頭,「仁俠」二字卻顧得極緊,這幾句話說得斬釘截鐵,竟不留半分餘地。
王氏兄弟等一來忌他武功了得,二來又覺自己貪生怕死,跡近無義小人,倒也不敢一擁而上動手。但一個人到了生死之際,面目全露,委實半點假借不得。各人只覺腳底越來越熱,再也站立不住,都拖了一張長凳或椅子,踏在上面。王劍傑八卦刀一揚,叫道:「趙三爺,兄弟今日要得罪了。」左手向殷仲翔、馬行空、徐錚一招手,喝道:「併肩子上啊!」他知孫剛峰決不能與趙半山為敵,但己方五人敵他一老一小,也大有可勝之機。五人兵刃紛紛出手,只待趙半山身子一動,便同時砍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