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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志轉過身來,對焦宛兒道:「焦姑娘,那布包給我。」焦宛兒遞過布包,手握雙刀,緊緊監視閔子華。袁承志打開布包,露出匕首。閔子華和洞玄齊聲驚呼。金龍幫幫眾眼見兇器,想起老幫主慘死,目眥欲裂,各人逼近數步。
閔子華顫聲道:「這……這……這是我的匕首呀!你從哪裡得來?」伸手來取。袁承志手一縮。焦宛兒單刀揮出,往閔子華手臂砍落。閔子華疾忙縮手,這刀便沒砍中。焦宛兒待要追擊,袁承志伸手攔住,說道:「先問清楚了。」焦宛兒停刀不砍、流下兩行淚來。
閔子華怒道:「當日我們在南京言明,雙方解仇釋怨。金龍幫幹嗎不顧信義,接連幾次前來傷我?你叫焦公禮出來,咱們三對六面,說個明白。姓閔的到底哪一點上道理虧了……」他話未說完,金龍幫幫眾早已紛紛怒喝:「我們幫主給你害死了,你這奸賊還來假撇清!」閔子華和洞玄都大吃一驚,齊聲道:「什麼?焦公禮死了?」
袁承志見二人驚訝神色,不似作偽,心想:「或許內中另有別情。」問道:「你真的不知?」閔子華道:「我把房子輸了給你,沒面目再在江湖上混,便上開封府去,要跟掌門大師兄水雲道長商量,哪知師兄沒會到,途中卻不明不白地跟金龍幫打了兩場。焦公禮好端端的,又怎會死?」焦宛兒聽他這麼說,也瞧出情形有點不對,哽咽道:「我爹爹……是給……給人用這把匕首害死的……就算不是你,也總是你的朋友。」閔子華恍然大悟,道:「嗯,嗯,這就是了。」焦宛兒喝道:「什麼這就是了?」閔子華急忙分辯,結結巴巴的卻說不明白。金龍幫眾人只道他心虛,聲勢洶洶地操刀又要上前。
洞玄道人接過閔子華手中半截斷劍,擲在地下,凜然道:「各位要讓焦幫主的大仇不能得報,讓真兇奸人在旁暗笑,我師兄弟饒上兩條命,又算什麼?」挺起胸膛,束手就戮。眾人見他如此,面面相覷,一時拿不定主意。
袁承志道:「這樣說來,焦幫主不是閔兄殺的?」閔子華道:「姓閔的出於仙都門下,也還知道江湖上信義為先。我既已輸給你,又知有奸人從中挑撥,怎會再到南京尋仇?」袁承志道:「焦幫主不是在南京被害的。」閔子華奇道:「在哪裡?」袁承志道:「徐州。」洞玄道:「我師兄弟有十多年沒到徐州啦。除非我們會放飛劍,千里外殺人性命。」袁承志道:「此話當真?」洞玄伸手一拍自己項頸,說道:「殺頭也不怕,何必說假話!」
焦宛兒道:「那麼這柄匕首從何而來?」洞玄道:「我這時說出真相,只怕各位還不相信。現下我帶你去個地方,一看便知。」閔子華急道:「師弟,那不能去。」洞玄道:「口說無憑,須有實據。焦幫主為奸人殺害,此事非同小可,務須查個水落石出。袁相公和焦姑娘兩位是何等樣人,決不能壞咱們的事。」閔子華點點頭。焦宛兒道:「去哪裡?」洞玄道:「只能帶領袁相公和你兩位同去。人多了不行。」
金龍幫中有人叫了起來:「他要使奸,莫給他們走了。」焦宛兒問袁承志道:「袁相公,你說怎樣?」袁承志心想:「看來這兩人確是別有隱情,還是一同前往查明真相為妥。要是他們想使詭計,諒來也逃不脫我手掌。」說道:「那麼咱們就同去瞧瞧。」
焦宛兒對金龍幫眾人道:「有袁相公在,料想他們也不敢怎樣。」自焦公禮逝世,焦宛兒已隱然為一幫之主。她率領幫眾大舉尋仇,眾人對她言聽計從。袁承志是金蛇營首領,早已是幫眾的頭腦,他為人仁義,武功高強,眾人欣然稱是,更無異言。
袁承志和焦宛兒隨著閔子華師兄弟一路向北。來到城牆邊,洞玄取出鉤索,甩上去鉤住城牆,讓焦宛兒先爬了上去,然後他師兄弟先後爬上城頭,讓袁承志在後監視出城。四人出城後,續向北行。這時方當子夜,月色如水,道路越走越崎嶇。再行四五里,上了個亂石山崗,袁承志和焦宛兒都感訝異,不知這兩人來此荒僻之處,有何用意。焦宛兒尋思:「莫非這兩人在此伏下大批幫手?但有袁相公在此,對方縱有千軍萬馬,他也必能帶我脫險。」
上崗又走了二三里,才到岡頂,只見怪石嵯峨,峻險突兀,月光下似魔似怪,陰森森的寒意逼人。洞玄和閔子華走向一塊大岩石之後,袁承志和焦宛兒跟著過去,只見岩邊赫然停著一具棺木。焦宛兒於黑夜荒山乍見此物,心中一股涼氣直冒上來。
洞玄撿起一塊石子,在棺材頭上輕擊三下,稍停一會,又擊兩下,然後再擊三下,雙手托住棺蓋往上一掀、喀喇一聲響,棺材中坐起一具殭屍。焦宛兒「啊」的一聲大叫,雙手抓住了袁承志左手,不由自主地靠在他身上。
只聽那殭屍道:「怎麼?帶了外人來?」洞玄道:「兩位是朋友。這位袁相公,是金蛇郎君夏大俠的弟子。這位焦姑娘,是金龍幫焦幫主的千金。」那殭屍向袁焦二人道:「兩位莫怪。貧道身上有傷,不能起身。」洞玄道:「這是敝派掌門師兄水雲道人。在這裡避仇養傷。」袁承志和焦宛兒才知原來不是殭屍,當即施禮。水雲道人拱手答禮。那水雲道人臉如白紙,沒半絲血色,額角正中從腦門直到鼻樑卻是一條殷紅色的粗大傷疤,疤痕猶新,想是受創不久,為那慘白的臉色一加映托,更是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