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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不破忽道:「孫師姑怎麼不用劍?這單鉤使來挺不順手。」石駿也見到她兵刃甚不合手,倒轉自己長劍,柄前刃內,叫道:「孫師姊,接劍!」長劍向孫仲君擲去。忽地一人從旁邊樹叢中躍出,伸手在半路上將劍接了過去。三人吃了一驚,見那人輕身功夫迅速美妙,站定身子後,看清楚原來是歸氏門下的「沒影子」梅劍和。石駿叫了聲:「梅師哥!」梅劍和點了點頭,將劍擲還給他,說道:「孫師妹另練兵刃,她不用劍!」石駿「哦」了一聲,他不知孫仲君因濫傷無辜,已為穆師祖禁止使劍。
石駿再看相鬥的兩人時,那男子雖情急拼命,畢竟武功差遜,漸漸刀法散亂。斗到酣處,孫仲君飛起左足,踢中他右手手腕,他手中單刀直飛起來。孫仲君鉤尖已抵在他胸前,待要向前刺出,梅劍和急叫:「住手!」孫仲君一怔,那人急向旁閃,向山下逃去。梅劍和笑道:「饒了他吧,好讓師祖誇獎你。」孫仲君微微一笑。
不料那人逃出數十步,指著孫仲君又是「賊婆娘,臭賤人」地毒罵。這一來,連梅劍和、石駿等人也都動了怒。孫仲君怒火大熾,叫道:「非殺了這畜生不可,寧可再給師祖削掉根指頭!」挺鉤又追。梅劍和怕她又再殺人受責,心想先抓住那傢伙飽打一頓,讓師妹出了這口惡氣,也就是了,當下斜刺里兜截出去。他輕身功夫遠勝諸人,片刻間已抄在那人頭裡。
那人見勢頭不對,忽地折向左邊岔路。石駿與馮氏兄弟暗器紛紛出手。馮不破一枚飛蝗石向他後心擲去。那人聽風辨器,往右避讓,但嗤的一聲,後胯上終於中了石駿的袖箭,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梅劍和搶上前去,伸手按落,突然身旁風聲微響,那人忽地騰身飛出。梅劍和一驚,忙縮身避開,這才看明白,原來那人是為人用數十條繩索纏住,扯了過去。
這時孫仲君等人也已趕到,見出手的竟是個美貌女子。但見她一身雪白衣衫,長發垂肩,赤著雙足,手腕上足踝上都戴了黃金鐲子,打扮非漢非夷,笑吟吟地站著,右手皎白如雪,握著一束非絲非革的數十條繩索。身後站著個妙齡少女,全身裹在一襲白狐裘之中,頭上也戴了白狐皮帽子。雖眉目如畫,清耐絕倫,但容色甚是憔悴。
這兩人正是何惕守和阿九。
袁承志等離京次日,胡桂南便即查訪到宛平路旁飯鋪中溫氏四老和何紅藥、青青等人之事,回來向大家說起。何惕守知道在牆角釘以毒物,是五毒教召集人眾應援的訊號,只怕青青遭了毒手,須得立即趕去相救,何況袁承志曾囑咐要攜同阿九離京避難,和阿九一商量,阿九暗想此去或能見到袁承志,當即點頭,願隨她前去救人。當晚兩人留了封信,悄然出京。阿九將金蛇劍帶在身邊。
何惕守想雇輛騾車給阿九乘坐,但兵荒馬亂之際,再也沒車夫做這生意。何惕守見到有人乘車出京,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乘客趕下車來,強迫車夫駕車西行。阿九雖然身受重傷,但何惕守是江湖大行家,講文,有金銀毒藥,講武,有拳腳刀劍,出得門來處處都占便宜,一路七卻也未受風霜之苦。何惕守頗識醫藥,更當她是小妹子兼未來小師母般呵護服侍,阿九的臂傷在途中逐漸痊可。健騾輕車,到了華山腳下。何惕守將阿九負在背上,展開輕功,走得又快又穩。上得山來,正逢洪勝海給暗器打倒,將遭擒拿,何惕守便揮出軟紅蛛索相救。
梅劍和與孫仲君等不知洪勝海已跟隨袁承志,更不知何惕守是何等樣人,眼見她赤了雙腳,怪模怪樣,顯是妖邪一流,忽上華山來放肆搗亂,都甚惱怒。孫仲君喝問:「你們是什麼路道?都是渤海派的麼?」何惕守笑道:「姊姊高姓大名?不知這位朋友什麼地方得罪了姊姊,小妹給兩位說和成麼?」孫仲君聽她說話嬌聲嗲氣,裝模作樣,顯非端人,罵道:「你是什麼邪教妖人?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何惕守笑笑不答。
洪勝海道:「何姑娘,這賊婆娘最是狠毒,叫做飛天魔女。我老婆和三個兒女,還有七十多歲的老娘,都給她下毒手殺死了!」說時咬牙切齒,眼中如要噴出火來。
梅劍和自那次在袁承志手下受了一次教訓之後,傲慢之性已大為收斂,且知師祖今日必到,不願多惹事端,朗聲道:「你們快下山去吧,別在這裡囉唣。」馮不摧叫道:「我師叔的話你們聽見了麼?快走,快走!」搶到阿九身旁,作勢趕人。
阿九右手拄著青竹杖,向他森然斜睨。她出身帝皇之家,自幼兒頤指氣使慣了的,神色間自然而然有股尊貴氣度。馮不摧不禁一凜,隨即大怒,喝道:「你們來作死!」伸手便向阿九推去。阿九受程青竹的點撥教導,武功已頗有根底,當即青竹杖左劃右勾。馮不摧全沒防備,哪想到這個看來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出手如此之快,腳踝給竹杖擊中,立足不穩,撲地倒了。他武功本也不弱於阿九,只是出其不意,才著了道兒,背脊剛一著地,立即挺身跳起。少年人最是要強好勝,這一下臉上如何掛得住?鐵鞭高舉,撲上去就要廝拼。
何惕守笑道:「各位是華山派的吧?咱們都是自己人呀!」馮不破喝道:「誰跟你這妖女是自己人了?」
梅劍和在江湖上閱歷久了,見多識廣,見何惕守剛才揮索相救洪勝海,手法高明,決非沒來歷之人,當下向馮氏兄弟使個眼色,問何惕守道:「尊師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