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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志又道:「她父親便是金蛇郎君夏前輩。」
黃真年紀比夏雪宜略大幾數,但夏雪宜少年成名,黃真初出道時,金蛇郎君的威名早已震動武林,一聽之下,登時肅然動容,微一沉吟,說道:「我有個主意,姑娘莫怪。」青青道:「老伯請說。」
黃真指著袁承志道:「他是我師弟,你叫我老伯不敢當,還是稱大哥吧。」崔希敏向青青直瞪眼,心想:「這樣一來,我豈不是又得叫你這小妞兒作姑姑?」青青向袁承志望了一眼,竟然改了稱呼,道:「黃大哥的說話,小妹自當遵依。」崔希敏暗暗叫苦:「糟糕,糟糕,這小妞居然老實不客氣地叫起黃大哥來。」
黃真怎想得到這渾小子肚裡在轉這許多念頭,對青青道:「令堂遺志是要與令尊合葬,咱們總要完成她這番心愿才好。但不說此處到華山千里迢迢,靈柩難運,就算靈柩到了華山腳下,也運不上去。」青青道:「怎麼?」袁承志道:「華山山峰險峻之極,武功稍差一些的就上不了。運靈柩上去是決計不成的。」黃真道:「另外有個法子,是將令尊的遺骨接下來合葬。不過令尊遺體已經安居吉穴,再去驚動,似乎也不很妥當。」
青青見他說得在理,十分著急,哭道:「那怎麼辦呢?」黃真道:「我意思是把令堂遺體在這裡火化了,然後將骨灰送上峰去安葬。」說到這件事,他可一本正經,再不胡言亂語了。青青雖然不願,但除此之外也無別法,只得含淚點頭。
當下眾人收集柴草,把溫儀的屍體燒化了。青青自幼在溫家頗遭白眼,雖然溫正等幾個表兄見她美貌,討好於她,卻也全是心存歹念,只母親一人才真心疼她愛她,這時見至愛之人在火光中漸漸消失,不禁伏地大哭。
袁承志在破廟中找了個瓦罐,等火熄屍銷,將骨灰殮入罐中,拜了兩拜,暗暗禱祝:「伯母在天之靈儘管放心,小侄定將伯母骨灰送到華山絕頂安葬,決不敢有負重託。」
黃真見此事已畢,對袁承志道:「我們要將黃金送去江西九江府。闖王派了許多兄弟在江南浙贛一帶聯絡,以待中原大舉之時,南方也豎義旗響應,人多事繁,在在需錢。袁師弟奪還黃金,功勞不小。」
青青道:「小妹不知這批金子如此事關重大,要不是兩位大哥到來,可壞了闖王大事。」崔希敏道:「也要你知道才好。」青青在口頭上素不讓人,說道:「此後如不是黃大哥親自護送,多半路上還要出亂子。」崔希敏急道:「什……什麼?你又要來盜金條嗎?」
黃真眼睛一橫,不許他多言,說道:「袁師弟與溫姑娘如沒什麼事,大家同去九江如何?」袁承志道:「小弟想念師父,想到南京去拜見他老人家,還想見見崔叔叔。大師哥以為怎樣?」黃真點頭道:「師父身邊正感人手不足,他老人家也想念你得很。師弟,你這一次在衢州開張大發,賺了個滿堂紅。今後行俠仗義,為民除害,盼你諸事順遂,大吉大利,生意興隆,一本萬利。」袁承志肅然道:「還請大師哥多多教誨。」黃真笑道:「我不跟你來這套,咱們就此別過。夏姑娘,你以後順手發財,可得認明人家招牌字號呀。」站起來一拱手,轉頭就走。崔希敏也向師叔拜別。
小慧對袁承志道:「承志大哥,你多多保重。」袁承志點頭道:「見到安嬸嬸時,說我很記掛她。」小慧道:「媽知道你長得這麼高了,一定很歡喜。我去啦!」行禮告別,追上黃真和崔希敏,向西而去。
她一面走,一面轉頭揮手。袁承志也不停揮手招呼,直至三人在山邊轉彎,不見背影,這才停手。
第八回 易寒強敵膽 難解女兒心
青青哼了一聲,冷冷地道:「幹嗎不追上去再揮手?」袁承志一怔,不知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青青怒道:「這般戀戀不捨,又怎不跟她一起去?」袁承志才明白她原來生的是這個氣,說道:「我小時候遇到危難,承她媽媽相救,我們從小就在一塊兒玩的。」
青青更加氣了,拿了一塊石頭,在石階上亂砸,只打得火星直迸,板著臉道:「那就叫做青梅竹馬了。」又道:「你要破五行陣,幹嗎不用旁的兵刃,定要用她頭上的玉簪?」袁承志道:「我使一根一碰就碎的玉簪,好叫你五位爺爺心無所忌,便出手進攻,招式中就露出破綻,他們倘若只守不攻,此陣難破。」青青道:「難道我就沒有簪子嗎?」說著拔下自己頭上玉簪,折成兩段,摔在地下,踹了幾腳。
袁承志覺得她在無理取鬧,只好不做聲。青青怒道:「你和她這麼有說有笑的,見了我就悶悶不樂。」袁承志道:「我幾時悶悶不樂了?」青青道:「人家的媽媽好,在你小時候救你疼你,我可是個沒媽媽的人。」說到母親,又垂下淚來。
袁承志急道:「你別盡發脾氣啦。咱們好好商量一下,以後怎樣?」青青聽到「以後怎樣」四字,蒼白的臉上微微一紅,更加惱了,發作道:「商量什麼?你去追你那小慧妹妹去。我這苦命人,在天涯海角漂泊罷啦。」袁承志心中盤算,如何安置這位大姑娘,確是一件難事。
青青見他不語,站起來捧了盛著母親骨灰的瓦罐,掉頭就走。袁承志忙問:「你去哪裡?」青青道:「你理我呢?」徑向北行。袁承志無奈,只得緊跟在後。一路上青青始終不跟他交談,袁承志逗她說話,總是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