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他上山後練了這些年武功,只與師父拆解,卻從未與人當真動過手。兩頭巨猿雖然獰惡,他也不畏懼,展開伏虎掌法與之相鬥。此時的掌法勁力,與之當年在聖峰嶂扯拔豹尾之時,自已不可同日而語。
呼喝聲中,穆人清也奔了出來,見袁承志力斗兩獸,手掌所到之處,巨猿無不痛得呵呵大叫,心下欣喜:「這孩子不枉了我一番心血。」
兩頭巨猿吃了苦頭,不敢迫近,只躥來跳去,俟機進撲。
穆人清見承志掌法盡可製得住兩頭畜生,要再看他劍法,於是奔進去取出長劍,叫道:「接劍!」將劍擲向空中。
承志縱起身來,右手一抄,接住劍柄,長劍在手,登時如虎添翼。人未落下,一招「穿針引線」,向一頭巨猿肩上刺去,那巨猿急忙後退。
承志長劍使了開來,登時把兩頭巨猿裹在劍光之中。木桑道:「承志,別傷它們性命。」承志答應一聲,長劍使得更加緊了,這時候他要刺殺巨猿,已是易如反掌。兩頭巨猿轉眼間臂上、肩上、腿上、頭上,劍創累累,他始終未下絕招,每手都是淺傷即止。
兩頭巨猿頗有靈性。起初還想奮力逃命,後來見微一縱開,劍鋒隨到,只要停步,對方就收招,知他有意不下殺手,忽然同時叫了幾聲,蹲在地下。雙手抱頭,不再進撲,四隻眼珠骨碌碌地轉動,望著袁承志,露出哀求的神色。
啞巴見袁承志制服了兩頭畜生,高興得拍手頓足,奔進去取出一捆麻繩來,將兩頭巨猿縛住。雙猿起初還露齒咆哮,但啞巴用力一捏,巨猿筋骨劇痛,不再反抗,只得乖乖受縛,只嘰嘰咕咕地叫個不休。
木桑與穆人清都贊承志近來功力大進,著實勉勵了幾句。袁承志很是高興,用金創藥敷上雙猿傷口,又采些果子、栗子給它們吃了。
養了七八天,巨猿野性漸除,又得食物飼養,解去繩子後,居然並不逃走。承志大喜,給雄猿取名「大威」,雌猿叫做「小乖」。穆人清與木桑見雌猿如此毛茸茸的一頭龐然大物,竟取了這般小巧玲瓏的名字,都不禁失笑。
大威和小乖越養越馴,承志一發命令,雙猿立即遵行。
這一天,兩頭巨猿攀到峰西絕壁上採摘果子,這絕壁一面較斜,尚可攀援,另一面卻如一大堵平牆,無處可容手足。雙猿摘果嬉戲,小乖忽然失足,從樹上跌落,直向絕壁一面溜下。這峭壁離地四十多丈,一掉下去自是粉身碎骨。大威嚇得魂飛魄散,趕到山壁上看時,見小乖幸喜並未掉下,兩條長臂攀在山壁上一個洞裡。這洞穴年深月久,本有泥土封住,小乖掉下來時在山壁上亂抓亂扒,恰巧抓破封泥,手指勾住洞穴。但身子掛在半空,上不得,下不去,甚為狼狽。
大威無法可施,飛奔下山,來討救兵。承志正在練劍,見它滿身給荊棘刺得斑斑血跡,神態驚惶,不住跳躍,吱吱亂叫,知小乖必定出事。忙招呼啞巴,一起跟大威出去。大威指著峭壁,亂跳亂叫。袁承志和啞巴奔近看時,見到小乖吊在半空。
袁承志回到石屋取了幾條長繩,和啞巴、大威從斜坡爬上峭壁,將三條長繩接了起來,懸垂下去。小乖這時已累得筋疲力盡,一見繩子,雙手雙腳死命拉住。啞巴和大威一齊用力,將它拉上。
小乖身上被山石擦傷了數處,受傷不重,但它吱吱而叫,把右掌直伸到承志面前。承志看時,見手掌上釘著兩枚奇形暗器,鑄成小蛇模樣,伸手去拔,竟拔不下來,小乖卻已痛得亂跳,知道暗器上生有倒刺。
承志一驚,心想:「難道來了敵人?」忙打手勢問小乖,暗器是誰打的?小乖指手畫腳,示意說伸手到洞中時刺上的。
袁承志很是奇怪,心想這峭壁上的洞穴素不露形,而且上距山頂、下離地面都遠,怎會有暗器藏在其中?想了一會兒,難以索解,便去見師父和木桑道人。
兩人聽他說明情由,見了小乖掌上的暗器,也都稱奇。木桑道:「我從來愛打暗器,江湖上各家各門的暗器都見識過,這蛇形小錐今日卻首次見到。老穆,這可把我考倒啦。」穆人清也暗暗納罕,說道:「先起出來再說。」
木桑回到房中,從藥囊里取出一把鋒利小刀,割開小乖掌上肌肉,將兩枚暗器挖了出來。小乖知是給它治傷,毫沒反抗。木桑給它敷上藥,用布紮好傷口。小乖經過這次大難,甚為委頓。大威給它搔癢捉虱,拼命討好,以示安慰。
那兩枚暗器長約二寸八分,打成昂首吐舌的蛇形,蛇舌尖端分成雙叉,每叉都有一個倒刺。蛇身黝黑,積滿了青苔穢土。木桑拿起來細細察看,用小刀挑去蛇身各處污泥,那蛇形錐漸漸燦爛生光,竟然是黃金所鑄。木桑道:「怪不得一件小暗器有這麼沉,原來是金子打的。使這暗器的人好闊氣,一出手就是一兩多金子。」
穆人清突然伸手在腿上一拍,說道:「這是金蛇郎君的。」木桑道:「金蛇郎君?你說是夏雪宜?聽說此人已死了十多年啦!」剛說了這句話,忽然叫道:「不錯,正是他。」小刀挑刮下,蛇錐的蛇腹上現出一個「雪」字。另一枚蛇錐上也刻著這字。
承志問道:「師父,金蛇郎君是誰?」穆人清道:「這事待會兒再說。道兄,你說他的暗器怎會藏在這洞裡?」木桑沉思不語,呆呆出神。
承志見師父和木桑師伯神色鄭重,便也不敢多問。晚飯過後,穆人清與木桑剪燭對談,說了許多話,承志都不大懂,聽他們說的都是仇殺、報復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