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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各運全力,向前猛推。頭陀左手雖然空著,但全身之力已運在右掌,左臂就如廢了一般,不能再運力出拳。雙方勢均力敵,登時僵持不動,進既不能,退亦不得,均知誰先收力退縮,不免立斃於對方掌下,但如此拼鬥下去,勢不免內力耗竭,兩敗俱傷。兩人俱感懊悔,心想與對方本無怨仇,只不過一時忿爭,如此拼了性命,委實無謂。再過一陣,兩人額頭都冒出黃豆般的汗珠來。
沙天廣道:「程老兄,你拿叫化棒兒去拆解一下吧,再遲一會兒,兩個都要糟糕。」程青竹道:「我一人沒這本事,還是咱哥兒齊上。」沙天廣道:「好,不過這兩個胡鬧傢伙性命雖然可保,重傷終究難免。」正要上前拆解,袁承志笑道:「我來吧。」緩步走近,雙手分在兩人臂彎里一格。頭陀與漢子的手掌倏地滑開,收勢不住,噗的一聲,三掌同時打在袁承志胸口。青青和程沙三人大叫:「啊喲,不好!」同時搶上相救,卻見他神色自若,並未受傷。原來袁承志知道倘若用力拆解或是反推,這兩人正在全力施為,剛猛內力逼回去反打自身,必受重傷,因此運氣於胸,接了這三掌,仗著內功神妙,輕輕易易地卸開了掌力。
頭陀和那漢子這時力已使盡,軟綿綿地癱瘓在地。程青竹和沙天廣扶起兩人,命店小二進來收拾。袁承志摸出十兩銀子,遞給掌柜的道:「打壞了的東西都歸我賠。好多客人還沒吃完飯,你照原樣重新開過,都算在我帳上。」那掌柜的接了銀子,不住稱謝,叫齊夥計,收拾了打爛的物事,再開酒席。眾酒客紛紛過來道謝。
過得一會兒,頭陀和那漢子力氣漸復,齊來向袁承志拜謝救命之德。
袁承志笑道:「不必客氣。請教兩位高姓大名。兩位如此武功,必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好漢了。」那頭陀道:「我法名義生,但旁人都叫我鐵羅漢。」那漢子道:「在下姓胡名桂南。請教高姓大名,這兩位是誰?」
袁承志尚未回答,沙天廣已接口道:「原來是聖手神偷胡大哥。」胡桂南見他知道自己姓名和外號,很是喜歡,忙道:「不敢,請教兄長尊姓大名。」
程青竹把沙天廣手中的扇子接過一抖。胡桂南見扇上畫著個骷髏頭,模樣可怖,便躬身道:「原來是陰陽扇沙寨主,久慕寨主之名,當真幸會。」又見到倚在桌邊的一根青竹,知道青竹幫中的人所持青竹以竹節多少分地位高下,這枝青竹竟有十三節,那是幫中最高的首領,向程青竹作揖,說道:「這位是程老幫主吧?」程青竹呵呵笑道:「聖手神偷眼光厲害,果然名不虛傳。兩位不打不相識。來來來,大家同干一杯。」
眾人一齊就坐,胡桂南與鐵羅漢各敬了一杯酒,道聲:「莽撞!得罪了!」鐵羅漢笑道:「也不知從哪裡偷了這把臭便壺來,真是古怪!」眾人一齊大笑。胡鐵兩人對乾杯酒,便即化敵為友,兩人性子相近,說得投機。
胡桂南知道程、沙二人分別是北直隸和山東江湖豪傑首領,見二人對袁承志神態恭敬,此人剛才出手相救,內功深湛,必定非同小可,只是未通姓名,也不敢貿然再問。他本來生性滑稽,愛開玩笑,這時卻規規矩矩的不敢放肆。
程青竹道:「兩位到此有何貴幹?胡老弟可是看中了什麼大戶,要一顯身手麼?」胡桂南笑道:「兄弟在程老前輩的地方不敢胡來。我是去給孟伯飛孟老爺子拜壽去的。」鐵羅漢一拍桌子,叫道:「何不早說?我也是拜壽去的。早知道,就打不起來了。只不過你在孟大爺的酒筵上,可別又端一把臭便壺出來。」眾人又是一陣大笑。程青竹笑道:「那好極啦,我們也是要去給孟老爺子祝壽的,明日正好結伴同行。兩位跟孟老爺子是好朋友吧?」
鐵羅漢道:「好朋友是高攀不上,但相識也有二十多年了。只近年來我多在湖廣一帶,少到北方。倒有八九年不見啦。」胡桂南笑道:「那麼羅漢大哥還得給我引見引見。」鐵羅漢奇道:「怎麼?你不識孟大爺麼?那又給他去拜什麼壽?」胡桂南道:「兄弟對蓋孟嘗孟大爺一向仰慕得緊,只沒緣拜見。這次無意中得到了件寶物,便想借花獻佛,作為壽禮,好得會一會這位四海聞名的豪傑。」鐵羅漢道:「那就是了。別說你有壽禮,就算沒有,孟大爺還不是一樣接待。誰叫他外號蓋孟嘗呢?」
程青竹卻留了心,問道:「胡老弟,你得了什麼寶物啊?給我們開開眼界成不成?」沙天廣也道:「尋常物事哪會在聖手神偷的眼裡?這麼誇讚,那定是價值連城了。」
胡桂南很是得意,從懷裡掏出一隻鑲珠嵌玉、手工精緻的黃金盒子,說道:「這裡耳目眾多,請各位到兄弟房裡觀看吧。」眾人見盒子已然價值不菲,料想內藏之物必更珍貴。
胡桂南待眾人進房,掩上房門,打開盒子,露出兩隻死了的白蟾蜍來。這對蟾蜍通體雪白,眼珠卻血也般紅,模樣甚是可愛,卻也不見有何珍異之處。胡桂南向鐵羅漢笑道:「剛才我跟老兄對掌,要是一齊嗚呼哀哉,那也是大難臨頭,無法可施了。但如只身受重傷,我卻有解救之方。」指著白蟾蜍道:「這是產在西域雪山上的朱睛冰蟾,任他多厲害的內傷、刀傷,只要當場不死,一服冰蟾,藥到傷愈,真是靈丹妙藥,無比神奇。要是中了劇毒,這冰蟾更有解毒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