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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仲壽當即發令:「羅將軍,你率領煮飯、打掃、守祠的眾兄弟到東邊山頭放火吶喊,作為疑兵。」羅大千應令去了。孫仲壽又道:「朱將軍、倪將軍,你們兩位到前山去,每人各射十箭,叫官兵不敢過分逼近,射後立刻回來。」朱倪二人應令去了。
孫仲壽道:「崔大哥,有一件重任要交託給你。」崔秋山道:「要我保護承志?」孫仲壽道:「正是。」說著和應松兩人拜了下去。崔秋山吃了一驚,連忙還禮,說道:「兩位有何吩咐,自當遵從,休得如此。」
只聽得喊聲大作,又隱隱有金鼓之聲,聽聲音是山上發出,原來羅大千已把祠中的大鼓大鐘抬出來狂敲猛打,擾亂敵兵。孫仲壽道:「袁督師只有這點骨血,請崔大哥護送他脫險。」崔秋山道:「我必盡力。」
這時朱安國和倪浩已射完箭回來。孫仲壽道:「我和朱將軍一路,會齊羅將軍後,從東邊衝下,應先生和倪將軍一路,從西邊衝下。我們先沖,把敵兵主力引住。崔大哥和承志再從後山衝下,大家日後在李闖將軍那裡會齊。」眾人齊聲答應。
承志得應松等數載教養,這時分別,心下難過,跪下去拜了幾拜,說道:「孫叔叔、應叔叔、朱叔叔、倪叔叔,我,我……」喉中哽住了說不下去。孫仲壽道:「你跟著崔叔叔去,要好好聽他的話。」承志點頭答應。
只聽得山腰裡官兵發喊,向山上衝來,應松道:「我們走吧。崔大哥,你稍待片刻再走。」眾人各舉兵刃,向下衝去。
倪浩見崔秋山沒帶兵器,把虎叉向他擲去,說道:「崔大哥,接住。」
崔秋山道:「還是倪兄自己用吧!」接住虎叉想擲還給他。倪浩已去得遠了,於是右手持叉,左手拉著袁承志向山後走去。只見後山山坡上也滿是火把,密密層層的不知有多少官兵。山下箭如飛蝗,亂射上來,崔秋山退回祠中,跑到廚下,揭了兩個鍋蓋,一大一小,自己拿了大的,把小鍋蓋遞給承志,說道:「這是盾牌,走吧!」兩人展開輕身功夫,向黑暗中躥去。
不一會兒,官兵已發現兩人蹤跡,吶喊聲中追了過來,數十枝箭同時射到。
崔秋山擋在袁承志身後,揮動鍋蓋,一一擋開來箭,只聽得登登登之聲不絕,許多箭枝射上鍋蓋。兩人直闖下山。眾官兵上來攔阻,崔秋山使開獵虎叉,叉刺杆打,霎時傷了十多名官兵,承志的短鐵槍雖然難以傷人,卻也盡可護身。官兵見是個幼童,也不怎麼理會他。片刻間兩人已奔到山腰。
剛喘得一口氣,忽然喊聲大作,一股官兵斜刺里衝到,當先一名千戶手持大刀,惡狠狠地砍來。崔秋山舉叉架開,覺他膂力頗大,一叉「毒龍出洞」,直刺過去。那千戶舉刀格開,叫道:「弟兄們上啊!」崔秋山不願戀戰,舉起鍋蓋向那千戶一晃。那千戶向右閃避,崔秋山大喝一聲,手起叉落,從他脅下插了進去,待拔出叉來,轉頭卻不見了承志,不禁大驚,只見左邊一群人圍著吆喝。
他大踏步趕過去,挺叉亂戳,官兵紛紛閃避,奔到近處,果見承志給圍在垓心,手中短鐵槍已遭打落,正展開伏虎掌法和三名官兵對敵,畢竟年幼力弱,掌法又是初學,左支右絀,情勢危急。崔秋山更不打話,刷刷兩叉,刺倒兩名官兵,左手拉了承志便走。官兵大叫追來,崔秋山陡然回頭,刷刷兩叉,刺倒了追得最近的兩名官兵,再踏上一步,叉杆下抄,挑起一名官兵,直摜在山石之上。那兵登即跌死。
眾官兵見他勇悍,嚇得止步不追,崔秋山把袁承志夾在脅下,展開輕功提縱術,直向黑暗無人處躥去,不一會兒便和眾官兵離得遠了。
崔秋山放下承志,問道:「沒受傷吧?」袁承志舉手往臉上抹汗,只覺粘膩膩的,月光下一看,滿手是血,看崔秋山時,臉上、手上、衣上,儘是血跡斑斑,說道:「崔叔叔,血……血……」崔秋山道:「不要緊,是敵人的血,你身上有哪裡痛麼?」承志道:「沒有。」崔秋山道:「好,咱們再走!」
兩人矮了身子,在樹叢中向下鑽行。走了小半個時辰,樹叢將完,崔秋山探頭前望,見山下火把明亮,數百名官兵守著,悄聲道:「不能下去,後退。」兩人回身走了數百步,見有個山洞,洞前生著一排矮樹,便鑽進洞去。
袁承志畢竟年幼,雖然身在險地,疲累之餘,躺下不久便睡著了。崔秋山把他輕輕抱起,倚在自己懷裡,側耳靜聽。只聽呼喊之聲連續不斷,過了一會兒,眼見山頂黑煙冒起,紅光沖天,想是袁崇煥的祠堂已給官兵燒了。又過了半個多時辰,聽得山上吹起號角,崔秋山跟官兵大小打過數十仗,知是收隊下山的號令。不一會兒,大隊人馬之聲經身旁過去,絡繹不絕,原來這山洞就在官兵下山道路之旁。
再過一會兒,忽聽外面樹叢中有人坐了下來,崔秋山右手提起鋼叉,左手放在承志嘴邊,防他在夢中發出聲響,凝神靜聽。只聽一人喝道:「那姓袁的逆賊留下一個兒子,到哪裡去了?」這句話聲音很響,登時把承志吵醒。崔秋山左手輕輕按住他嘴。
聽得那人喝道:「你說不說?不說我先砍斷你一條腿。」一個聲音罵道:「你砍就砍!我們在邊庭上一刀一槍打韃子,豈能怕你?」聽口音正是應松的聲音。袁承志悄聲道:「應叔叔!」那人又罵:「你真的不說?」應松「呸」的一聲,似乎一口唾沫吐向他的臉上,接著一聲慘叫,似乎已被他一刀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