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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仙派五祖中的大哥溫方達、二哥溫方義、老四溫方施點點頭,卻不還禮,不住向他打量。溫方義怒聲喝道:「你小小年紀,膽子倒也不小,居然敢到我家放火。」
袁承志道:「那是晚輩一個同伴的魯莽,晚輩十分過意不去,幸喜並未成災。晚輩明日再來向各位磕頭賠罪。」
溫正的祖父溫方施身形高瘦,容貌也和溫正頗為相似,發話道:「磕頭?磕幾個頭就能算了?小娃娃膽大妄為,竟到靜岩溫家來撒野。你師父是誰?」溫氏五老雖對闖王的聲勢頗為忌憚,但五兄弟素來愛財,到手了的黃金決不肯就此輕易吐了出去。適才見袁承志一掌震落溫正,武功了得,要先查明他的師承門派,再定對策。
袁承志道:「家師眼下在闖王軍中,只求各位將闖王的金子發還,晚輩改日求家師寫信前來道謝。」溫方達道:「你師父是誰?」袁承志道:「他老人家素來少在江湖上行走,晚輩不敢提他名字。」溫方達哼了一聲,道:「你不說,難道就瞞得過我們?南揚,跟這小子過過招。」心想只消一動上手,非叫你立現原形不可。
人群中一人應聲而出。這人四十多歲年紀,腮上一叢虬髯,是溫方義的第二個兒子,在棋仙派第二輩中可說是一流好手。他縱身上來,劈面便是一拳。袁承志側頭讓過,溫南揚左手拳跟著打到,拳勁頗為凌厲。
袁承志心下盤算:「這許多人聚在這裡,一個個打下去,何時方能了結?如不速戰,只怕難以脫身。小慧又不知怎麼了。」等他左拳打到,右掌突然飛出,在他左拳上輕擋,五指抓攏,已拿住他拳頭,順勢後扯。溫南揚收勢不住,踉踉蹌蹌地向前跌去,腳下踏碎了一大片瓦片。如不是他五叔溫方悟伸手拉住,已跌下房去,登時羞得滿臉通紅,回身撲來。
袁承志站著不動,待他撲到,轉身後仰,左腳輕勾,溫南揚又向前俯跌。袁承志左足方勾,右掌同時伸出,料到他要俯跌,已一把抓住他後心提起。溫南揚身子剛要撞到瓦面,驟然為人提起,哪裡還敢交手,狠狠望了承志一眼,退了下去。
溫方義喝道:「這小子倒果然還有兩下子,老夫來會會高人的弟子。」雙掌一錯,就要上前。溫青突然縱到他身旁,俯耳說道:「二爺爺,他跟我結拜了,你老人家可別傷他。」溫方義罵了一聲:「小鬼頭兒!」溫青拉住他的手,說道:「二爺爺你答允了?」溫方義道:「走著瞧!」右手力甩,溫青立足不穩,不由自主地退出數步。
溫方義穩穩實實地踏上兩步,說道:「你發招!」承志拱手道:「晚輩不敢。」溫方義道:「你不肯說師父名字,你發三招,瞧我知不知道?」承志見他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心中也道:「你走著瞧。」說道:「那麼晚輩放肆了,晚輩功夫有限,尚請手下留情。」溫方義喝道:「快動手,誰跟你囉里囉唆?溫老二手下是向來不留情!」
袁承志深深一揖,衣袖剛抵瓦面,手一抖,袖子突然從橫里甩起,呼的一聲,向溫方義頭上擊去,勁道著實凌厲。溫方義低頭避過,伸手來抓袖子,卻見他輕飄飄地縱起,左袖兜了個圈子,右袖驀地從左袖圈中直衝出來,徑撲面門,來勢奇急。溫方義避讓不及,當即後仰避開。承志不讓他有餘裕還手,忽然回身,背向對方。
溫方義一呆,只道他要逃跑,右掌剛要發出,忽覺一陣勁風襲到,但見他雙袖反手從下向上,猶如兩條長蛇般向自己腋下鑽來。這一招大出意料之外,忙伸雙手想抓,不料袖子已拂到他腰上,啪啪兩聲,竟爾打中,只感到一陣發麻,對手已借勢躥出。
袁承志回過身來,笑吟吟地站住。溫青見他身手如此巧妙,一個「好」字險些脫口而出,忙伸手按住了嘴,跟著伸了伸舌頭。
溫方達等四兄弟面面相覷,都覺大奇。
溫方義老臉漲得通紅,鬚眉俱張,突然發掌擊出。月光下承志見他頭上冒出騰騰熱氣,腳步似乎遲鈍蹣跚,其實穩實異常,不敢再行戲弄,矮身避開兩招,捲起衣袖,見招拆招,凝神接戰。他生怕給對方叫破自己門派,使的是江湖上最尋常的五行拳。這路拳法幾乎凡是學武之人誰都練過,溫氏五祖自然難以從他招式中猜測他的師承門戶。
溫方義雖然出手不快,但拳掌發出,挾有極大勁風。拆得八九招,袁承志忽覺對方掌風中微有熱氣,向他手掌看去,心頭微震,但見他掌心殷紅如血,慘澹月光映照之下,更覺可怖。心想,這人練的是硃砂掌,聽師父說,這門掌力著實了得,可別讓他打中了。於是拳式生變,招數仍是平庸,勁力卻不住增強。
酣斗中溫方義突覺右腕一疼,疾忙跳開,低頭看時,腕上一道紅印腫起,原來已給對方手指划過,但顯是手下留情。溫方義心頭雖怒,可是也不便再纏鬥下去了。
溫方山上前一步,說道:「這位袁兄弟年紀輕輕,拳腳甚是了得,可不容易得很了。老夫領教領教你兵刃上的功夫。」承志道:「晚輩不敢身攜兵器來到寶莊。」溫方山哈哈一笑,說道:「你禮數倒也周全,這也算藝高人膽大了。好吧,咱們到練武廳去!」手一招,躍下地來。眾人紛紛跳下。承志只得隨著眾人進屋。
溫青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道:「拐杖里有暗器。」承志正待接嘴,溫青已轉身對溫正道:「黑不溜秋的廣東蠻子怎麼樣?現下可服了吧?」溫正道:「二爺爺是寵著你,才不跟他當真,有什麼稀奇?」溫青冷笑一聲,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