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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化淳在宮中極有權勢,公主也違抗他不得,當下微一沉吟,含羞帶笑的向袁承志打個手勢,命他上床鑽入被中。承志無奈,只得除下鞋子,揣入懷中,上床臥倒,躺在阿九身旁,拉了繡被蓋在身上,只覺一陣甜香,直鑽入鼻端。
房外曹化淳又在不斷催促。阿九道:「好啦,你們來瞧吧!」
承志和阿九共枕而臥,衣服貼著衣服,赤足碰到她腳上肌膚,只覺一陣溫軟柔膩,心中一陣蕩漾,但知曹化淳與何鐵手等已然進房,不敢動彈,只感到阿九的身子微微發顫。
阿九裝著睡眼惺忪,打個哈欠,說道:「曹公公,多謝你費心。」
曹化淳在房中四下打量,不見有何異狀。
何鐵手假作不小心,手帕落地,俯身去拾,順眼往床底一張,先前承志與宛兒曾鑽入床底,只怕舊事重演。阿九笑道:「床底下也查過了,我沒藏著刺客吧?」何鐵手笑道:「殿下明鑑,曹公公是怕殿下受了驚嚇。」她轉頭見到袁承志的肖像,心中一怔,忙轉過頭來,兩道眼光凝視著阿九秀麗明艷的容顏,目光中儘是不懷好意的嘲弄嬉笑。阿九本就滿臉紅暈,給她瞧得不敢抬起頭來。
曹化淳道:「殿下這裡平安無事,皇上就放心了。我們到別的地方查查去。」對四名宮女道:「在這裡陪伴殿下,不許片刻離開。就是殿下有命,也不可偷懶出去,知道麼?」四名宮女俯身道:「聽公公吩咐。」曹化淳與何鐵手及其餘宮女行禮請安,辭出寢宮。
阿九道:「放下帳子,我要睡啦!」兩名宮女過來輕輕放下紗帳,在爐中加了些檀香,剔亮紅燭,互相偎依著坐在房角。
阿九又是喜悅,又是害羞,不意之間,竟與日夕相思的意中人同床合衾,不由得如痴如醉。眼見幾縷檀香的青煙在紗帳外裊裊飄過,她一顆心便也如青煙般在空中飄蕩不定。她身子後縮,縮入了袁承志懷裡。袁承志伸過左臂,摟住她腰,尋思:「自己剛與宛兒在床底下偎依,這時迫於無奈,又抱住了阿九公主。兩人同樣的溫柔可愛,但以容貌而論,阿九勝宛兒十倍,那日山東道上一見之後,常自思念,不意今日竟得投身入懷。」大喜之餘,暗自慶幸。阿九心中只是說:「這是真的嗎?還是我又做夢了?」過了良久,只聽承志低聲道:「怎麼辦?我得想法子出去!」
阿九嗯了一聲,聞到他身上男子的氣息,不覺一股喜意,直甜入心中,輕輕往他身邊靠去,驀地左臂與左腿上碰到一件冰涼之物,吃了一驚,伸手摸去,竟是一柄脫鞘的寶劍橫放在兩人之間,忙低聲問道:「這是什麼?」
承志道:「我說了你別見怪。」阿九道:「誰來怪你?」承志低聲道:「我無意中闖進你的寢宮,又被逼得同衾合枕,實是為勢所迫,我可不是輕薄無禮之人。」阿九道:「誰怪你了呀!把劍拿開,別割著我。」承志道:「我雖以禮自持,可是跟你這樣的美貌姑娘同臥一床,只怕把持不住……」阿九低聲笑道:「因此你用劍隔在中間……傻……傻大哥!」
兩人生怕為帳外宮女聽到,都把頭鑽在被中悄聲說話。承志情不自禁的側身,伸過右臂摟住她背心,阿九也伸出雙臂,抱住了他頭頸。承志幾根手指拈起金蛇劍,放到身後。兩人肌膚相貼,心魂俱醉。阿九低聲道:「大哥,我要你永遠這樣抱著我……」承志湊過臉去,吻她嘴唇。阿九湊嘴還吻,身子發熱,雙手抱得他更緊了。
承志一生之中,從未跟任何女子這般親熱過,跟青青時時同處一室,最多也不過手拉手而已。只覺阿九櫻唇柔嫩,吹氣如蘭,她幾絲柔發掠在自己臉上,心中一盪,暗暗自警:「千萬不可心生邪念,那可不得了。趕快得找些正經大事來說。」忙縮開嘴唇,低聲問道:「惠王爺是什麼人?」阿九道:「他名叫常潤,還比我父皇長了一輩。是我的叔祖父。」承志道:「那就是了。他們要擁他登基,你知不知道?」
阿九驚道:「什麼?誰?」袁承志道:「曹化淳跟滿洲的睿親王私通,想借清兵來打闖軍。」阿九怒道:「有這等事?滿洲人有什麼好?還不是想奪咱們大明江山。」承志道:「是啊,皇上不答允,曹化淳他們就想擁惠王登位……」阿九道:「不錯,惠叔爺貪圖權位,定會答允借兵除賊。」承志道:「只怕他們今晚就要舉事。」阿九吃了一驚,說道:「今晚?那可危急得很了。咱們快去稟告父皇。」
承志閉目不語,心下躊躇。崇禎是他殺父仇人,十多年來,無一日不在想親手殺了,以報血海沉冤,這時皇宮忽起內變,自己不費舉手之勞,便可眼見仇人畢命,本是大快心懷之事;但如曹化淳等奸謀成功,借清兵入關,闖王義舉勢必大受挫折。要是清兵長驅直入,闖王抵擋不住,豈非神州沉淪,黃帝子孫都陷於胡虜之手?
阿九在他肩頭輕輕推了一把,說道:「你想什麼呀?咱們可得搶在頭裡,撲滅奸人逆謀。」承志仍是沉吟未決。阿九悄聲道:「只要你不忘了我,我……我總是……跟你在一起……咱們將來……還有這樣的時候。」說著慢慢將頭靠過去,吻住他嘴唇。
袁承志凜然一震,心想:「原來她疑我貪戀溫柔,不肯起來。好吧,先去瞧瞧情勢再說。其實我是真的捨不得起來……」悄聲道:「你說過的話可別忘了。你把宮女點了穴道,用被子蒙住她們的眼,咱們好出去。」阿九道:「點在哪裡呀?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