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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志向何鐵手拱手道:「教主姑娘,再見了!」哈哈長笑,背脊貼在牆上,倏忽間游到牆頂。何鐵手心中只盼他指點武功,情不自禁地縱聲大叫:「師父……」一句話出口,急忙收口,旁人不知她是在叫誰。何鐵手心神蕩漾,搖搖晃晃,幾欲暈倒。
何紅藥放聲大叫,五枚鋼套向袁承志上中下三路打去,心想他身在牆上,必然難於閃避。袁承志左袖揮出,五枚鋼套倒轉,反向五毒教教眾打來。何紅藥見了這一手反揮暗器的功夫,大叫:「你是金蛇郎君的弟子麼?」語音中竟似要哭出來一般。
袁承志一怔,心想:「她跟金蛇郎君必有極深淵源。」念頭轉得快,身法更快,未及張口回答,已奔到牆邊。
潘秀達躺在地上高聲發令,四名教眾舉起噴筒,四股毒汁猛向袁承志噴來。袁承志只感腥臭撲鼻,提氣倒退丈余,毒汁發射不遠,濺在地下,猶如墨潑煙燻一般。
袁承志縱身高躍,手攀牆頭,在空中打了個圈子,翻過牆頭去了,姿勢美妙。何鐵手望見,不禁喝了一聲彩。片刻間啞巴等眾人也都翻出牆外。袁承志見靜悄悄的無人追出,卻也不敢停留,把青青負在背上,和眾人疾奔進城。
魏濤聲見雙方一言不合,便即動手,出手凌厲異常,急忙大聲勸停,又請雙方先去用過酒飯,慢慢再說。但雙方出手兇狠,無人理會。他只好大聲叫道:「對不住得很,慢走,慢走!」魏濤聲雖聽袁承志說決不相助朝廷,但畢竟目前惠王的圖謀幹系太大,萬一敗事,滿門抄斬也還不夠。他素知五毒教厲害,因此引見袁承志等與之相識,意在示威示警,好叫袁承志一夥息了與惠王爺作對的念頭,待見雙方爭鬥,料想五毒教武功既高,又會行使極可怖的劇毒,心中暗喜,只盼就此一舉將袁承志等全數殲滅。不料事與願違,竟讓他們脫身,幸好這些人中不少中毒,就算不死,十天半月內也好不了,不會來干擾惠王爺的大事。
袁承志將到住宅時,忽覺頭頸中痒痒的一陣吹著熱氣,回過頭來,青青撲哧一笑。袁承志知她並無大礙,心下寬慰,進宅後忙取出冰蟾,給鐵羅漢治傷。餘人雖未中毒,但激鬥之下,都吸入了毒氣,均感頭暈胸塞,也分別以冰蟾驅毒。青青足上給何鐵手打了一環,雪白的皮膚全成淤黑,高高腫起。
程青竹在一旁靜聽他們談論剛才惡鬥的經過,皺眉不語,這時忽然插口道:「袁相公,仙都派的黃木道人,聽說就是死在五毒教手裡的。」袁承志道:「有人見到麼?」程青竹道:「要是有人見到,只怕這人也已難逃五毒教的毒手。江湖上許多人都說,黃木道人死得很慘。仙都派後來大舉到雲南去尋仇,卻又一無結果,也真稀奇。」
沙天廣道:「程兄,那老乞婆果然狠毒,只可惜我們雖見到了,卻不能為你報仇。」程青竹道:「我跟五毒教從無瓜葛,不知他們何以找上了我,委實莫名其妙。」
袁承志道:「他們不喜歡我外號叫金蛇王,你既跟我在一起,他們就向你下手。」程青竹道:「多半是這樣。」承志問道:「程幫主……」向青青瞥了一眼,便不說下去了。青青道:「怕什麼?我代你問好啦!程幫主,你受了重傷,你徒兒阿九知道麼?她來瞧過你沒有?」程青竹搖搖頭。青青又問:「要不要我派人去通知她?」程青竹又搖搖頭。青青轉過頭來,向承志雙手一攤,聳了聳肩。承志心中確正想到阿九,不知青青何以如此機伶,一猜便猜個正著。
忽然一名家丁進來稟報:「金龍幫的焦大姑娘要見袁相公。」青青秀眉一蹙,慍道:「她又來幹什麼?」袁承志道:「請進來吧!」家丁出去領著焦宛兒進來。
她走進廳,跪在袁承志面前拜倒,伏地大哭。袁承志見她一身縞素,心知不妙,忙伸手扶起,說道:「焦姑娘快請起,令尊他老人家好麼?」焦宛兒哭道:「爹爹……給……給閔子華那奸賊害死啦。」袁承志問:「他……他老人家怎會遭難?」
焦宛兒從身上拿出一個布包,放在桌上,打了開來,露出一柄精光耀眼的匕首,刃身上還殘留著烏黑的血跡。袁承志連著布包捧起匕首,見刀柄上用金絲鑲著「仙都門下子字輩弟子閔子華收執」幾字,顯是仙都派師尊賜給弟子的利器。
焦宛兒哭道:「咱們到了馬谷山,安頓好之後,爹爹在應天府有事要辦,稟明了孫仲壽叔叔,我跟著爹爹一起回家,在徐州府客店裡住宿。第二日爹爹睡到辰時過了,還不起來,我去叫他,哪知……哪知……他胸口插了這把刀……袁相公,請你作主!」說罷嚎啕大哭。
青青本來對她頗有疑忌之意,這時見她哭得嬌楚可憐,心感難過,把她拉在身邊,摸出手帕給她拭淚,對袁承志道:「大哥,那姓閔的已應承揭過這個梁子,怎麼又卑鄙行刺?咱們可不能善罷干休!」
袁承志胸中酸楚難言,想起焦公禮慷慨重義,不禁流下淚來,隔了一陣,問道:「焦姑娘,後來你見過那姓閔的麼?」焦宛兒哽咽道:「我見到爹爹不幸遭亂,立即傳訊回馬谷山。孫仲壽叔叔派遣金龍幫舊部,趕到徐州來聽我號令,為爹爹報仇。我們一路追趕那姓閔的,昨天晚上追到了順天府。」青青叫道:「好啊,他在這裡,咱們這就去找他。妹妹你放心,大伙兒一定幫你報仇。」程青竹、沙天廣等早已得知袁承志在應天府為焦閔兩家解仇的經過,聽得閔子華如此不守江湖道義,都憤慨異常。沙天廣怒道:「閔子華是什麼東西,沙某倒要斗他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