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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躬身說道:「啟稟大王,你說得很是,弟兄們打寧武關,死傷很大,大家前仆後繼,毫不退縮,終於打垮了周遇吉,寧武關只是個關口,沒什麼油水的,弟兄們只盼打進北京城,能好好享一下福。我部下的好兄弟咬著牙齒,一個個的倒了下來,傷口中鮮血直噴,沒一人有半點退縮。屬下見到這許多好兄弟一個個的送命,心裡疼得好生難受,只有揮刀拼命。皇上大王,咱們過去攻下一座城池,總得休兵三天或是五天,讓眾兄弟找些樂子,尋那些狗官、財主報仇,那些狗官、財主們敲榨我們難道少了?搶了我們的老婆、女兒去,難道少了?大王,我們,我們是報仇!大王,你先前下了軍令,不准弟兄們在北京城裡找樂子,說什麼奸淫擄掠者殺。大王,屬下沒用得很,倘若真是這樣,屬下帶兵是帶不來了,沒一個弟兄肯服我,我要是也說奸淫擄掠者殺,我部下個個操我的娘,個個要破口大罵我高必正:『我操高必正的十八代祖宗!』,」李自成哈哈大笑,說道:「高表弟,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幾句話嗎?只怕我還沒下這道命令,你心裡早就在操我李自成的奶奶了!」高必正道:「屬下萬萬不敢!您是我長親,我怎敢無禮?大王的奶奶,就是我的奶奶!我聽皇上大王的話,火里火里去,水裡水裡去,有什麼話,只會對皇上大王直說!」
一個文官模樣的人踏上一步,朗聲道:「高將軍,皇上既已坐了龍廷,咱們今後就只稱皇上,要不然是稱陛下,不用叫什麼皇上大王!」李自成笑道:「喻上猷是做過官的人,懂得規矩,大家以後就這樣叫吧。」
殿上四五十人齊聲說道:「是,皇上!」李岩和袁承志也跟著叫了一聲。
李自成微笑道:「袁承志,這個喻上猷,在崇禎手下做御史的官,跟你爹爹曾一殿為臣,他識得天命,向我投誠。明朝的官兒中,他是個知道好歹的,我封了他做兵政府尚書,算是個大官了,咱們大順朝以後該封什麼官,該辦什麼事,他會好好說的。」袁承志應道:「是!皇上應天順人,普天下萬民擁戴。」
李自成大聲道:「剛才高必正制將軍說的話也有些道理,咱們倒不是怕弟兄們操咱們的娘,就怕他們灰了心,打仗不肯拼命。現今大半個江山還沒打下來,關外的滿洲兵,也還得好好對付。」
一個高高瘦瘦、穿著青色短衣褲的人踏上一步,嘶聲道:「大王,弟兄們打仗出不出力,那倒不打緊。咱們不是要弟兄們拼了自己性命來為咱們打天下、坐龍廷。弟兄們大家實在苦不過,活不下去,不起來殺官造反,個個就沒了性命。咱們不是為了貪圖金銀財寶、為了要搶花姑娘,這才殺官造反,咱們是給貪官財主逼得活不下去了,這才拼命。各位兄弟,對不對啊!」
十幾名將領紛紛說道:「亂世王,你說得好,咱們都是豁出去了,不得不干!」
李自成道:「很好,藺兄弟,你很會說話,依你說,該當怎樣?」那個高瘦漢子名叫藺養成,混號「亂世王」,是「左革五營」的主帥之一,投人李自成屬下未久,不算是李自成的老兄弟,但他領有數萬名部屬,勇悍善戰,李自成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藺養成道:「大王,屬下只會奉你號令,帶領了兄弟們打官軍,天下大事是不懂的。」
李自成道:「你們左革五營的五位主帥,個個有智有勇,見識不凡。好像老回回哪、左金王哪、革里眼哪、爭世王哪、你藺兄弟哪,既會帶兵,又會安民。牛金星哪,那叫什麼?這叫做出將入相,都是宰相之才,是不是?」那書生模樣的牛金星躬身道:「五位主帥的確都是出將入相之才,他們歸附皇上,既是皇上的福分,也是五王的福分,這叫做明主功臣,相得益彰啊。」
那喻上猷道:「啟奏皇上,五王的稱呼,是草莽英雄殺官造反時號召之用,今後似乎須得改一改糹倘若要封王,請皇上另外封個有點氣派的王號,況且老回回馬將軍、革里眼賀將軍兩位就沒王號。再說,橫天王王將軍、改世王許將軍兩位的王號,也得改一改。」牛金星附和道:「是啊!從前咱們要變天改世,所以叫做改世王、爭世王、橫天王。現下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皇上的世界萬萬年,再叫什麼『改世』、『爭世』、『亂世』,就不妥當了。再說,金蛇是條小金龍,『金蛇王』的稱號,也得改一改才是。」
李自成皺眉道:「這些名號,將來總是要改的,有功之人,封王、封公、封侯,封大將軍、副將軍,一個也不會落空。」眾將轟然稱謝。
制將軍高必正朗聲道:「啟奏皇上:昨夜晚營里有兄弟大聲叫嚷:『皇帝就讓你做,大家都是拼了命來的,普天下的金錢財物、花花姑娘,難道你就要一人獨吞,總該讓兄弟們也分一些吧!』一個人叫,幾百人和,彈壓不下來,軍心不穩得很。」藺養成怒道:「什麼軍心不穩?都是你這種人在縱容部下。他們搶了財物姑娘,還不是將最好的分給你?」
高必正呼的一聲,縱出身來,喝道:「藺將軍,你跟隨大王,還不過年把半年,就來對我們老兄弟呼呼喝喝,還不是想把大王的老兄弟們趕的趕,殺的殺,讓大王孤零零的真正成為孤家寡人,你們左革五營,十三家的老朋友,就想自己來坐天下、坐龍廷!」藺養成大怒,喝道:「放你的狗屁!」高必正猛力一拳,正中藺養成右眼,登時鮮血四濺。他待要再打,身後一名滿臉花白鬍子的大漢搶將上來,在高必正背心上重重一推,將他推開數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