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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公差向乘馬客道:「老兄,你走你的道吧,莫管我們衙門的公事。」乘馬客道:「你放開手,讓他說。」張朝唐道:「在下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豈是強人……」一名公差喝道:「還要多嘴?」反身一記巴掌,向他打去。
乘馬客馬鞭揮出,鞭上革繩捲住公差手腕,這一掌便未打著。乘馬客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張康道:「我家公子要去廣州考秀才,遇上這四人。他們見到我們的銀子,就想殺人。」說到這裡,跪下叫道:「英雄救命!」
乘馬客問公差道:「這話可真?」眾公差冷笑不答。那老王站在他背後,乘他不覺,突然舉刀摟頭砍落。
乘馬客聽得腦後風生,更不回頭,身子向左微挫,右足「烏龍掃地」,橫掃而出,正中老王足脛,將他踢出數步。餘下三名公差大叫:「真強盜來啦。」兩個舉起鐵尺,一個揮動鐵鏈,向乘馬客圍攻過來。
張朝唐見他手無寸鐵,不禁暗暗擔憂。乘馬客挺然不懼,左躲右閃,三名公差的兵刃始終傷他不著。那老王站起身來,掄刀上前夾攻。乘馬客大喝一聲,老王吃了一驚,一刀沒砍准,乘馬客劈面一拳,打得他鼻血直流。老王只顧護痛,雙手掩面,噹啷一聲,手中單刀跌落。乘馬客搶過單刀,回手揮出,砍中了一名手持鐵尺的公差右肩。他兵刃在手,如虎添翼,刀光閃處,手持鐵鏈的公差左腿中刀,跌倒在地。剩下一名公差不敢再戰,不顧同伴死活,和老王兩人撒腿就逃。乘馬客哈哈大笑,將單刀往地下一擲,躍上馬背。
張朝唐忙上前道謝,請問姓名。乘馬客見兩名公差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叫痛,向他怒目而視,說道:「這裡不是說話之所,咱們上馬再談。」張康牽過馬來,三人並轡而行。
張朝唐說了家世姓名。乘馬客道:「原來是張公子。在下姓楊,名鵬舉,江湖上人稱摩雲金翅,是武會鏢局的鏢頭。」張朝唐道:「今日若非閣下相救,小弟主僕兩人准沒命了。」
楊鵬舉道:「這一帶亂得著實厲害,兵匪難分,公子還是及早回去外國的為是。在下也正要去廣州,公子若不嫌棄,咱們便可結伴而行。」
張朝唐大喜,一再稱謝。這幾日來他嚇得心神不定,現今得和一位鏢師同行,適才又見到他武功了得,登時大感心安。
三人行了二十幾里路,尋不到打尖的店家。楊鵬舉身上帶著乾糧,取出來分給兩人吃了。張康找到個破瓦罐,撿了些乾柴,想燒些水來喝,忽聽得身後有人大叫:「強盜在這裡了!」張康一驚手抖,將瓦罐中的水都潑在柴上。
楊鵬舉回過頭來,見剛才逃走的公差一馬當先,領了十多名軍士,騎馬趕來。楊鵬舉叫道:「快上馬。」三人急忙上馬。楊鵬舉讓二人先走,抽出掛在馬鞍旁的單刀,在後掩護。眾軍士高叫:「捉強盜哪!」縱馬追來。
楊鵬舉等逃出一程,見追兵漸近,軍士紛紛放箭。楊鵬舉揮刀撥打,忽見前面有條岔路,叫道:「走小路!」張朝唐縱馬向小路馳去,張康和楊鵬舉跟隨在後,追兵毫不放鬆。那公差大嚷:「追啊,抓到了強盜,大伙兒分他金銀。」
楊鵬舉索性勒轉馬來,大喝一聲,揮刀砍去。那公差嚇得倒退,其餘軍士卻挺槍攢刺。楊鵬舉敵不過人多,混戰中腿上中了一槍,雖只皮肉輕傷,卻已不敢戀戰。雙腿一夾,提韁縱馬向前急沖,揮刀將一名軍士左臂砍斷。其餘軍士嚇得紛紛後退,楊鵬舉回馬順小路疾馳。眾軍士見他逃跑,膽氣又壯,吶喊追來。
不一刻楊鵬舉已追上張氏主僕,道路漸窄,眾軍士畏懼楊鵬舉勇猛,不敢十分逼近。
三人縱馬奔跑了一陣,山道彎曲,追兵呼叫聲清晰可聞,人影卻已不見。急馳中前面突然出現三條小岔路,楊鵬舉低喝:「下馬!」三人把馬牽到樹叢中躲了起來,片刻間追兵也已趕到。那公差略一遲疑,領著軍士向一條岔路趕了下去。
楊鵬舉道:「他們追了一陣不見,必定回頭。咱們快走。」撕下衣襟裹好腿傷,三人上馬向另一條岔路急馳而去。
過不多久,後面追兵聲又隱隱傳來,楊鵬舉甚是惶急。見前面有三間瓦屋,屋前有個農夫正在鋤地,便下馬走到農夫身前,說道:「大哥,後面有官兵要害我們,請你找個地方給躲一躲。」那農夫只管鋤地,便似沒聽見他說話。張朝唐也下馬央告。
那農夫抬頭,向他們仔細打量。這時前面樹叢中傳來牛蹄踐土之聲,一個牧童騎在牛背上轉了出來。那牧童約莫十歲上下年紀,頭頂用紅繩扎了個小辮子,臉色黝黑,笑嘻嘻的,一雙大眼炯炯有神。那農夫對牧童道:「你把馬帶到山裡放草,天黑了再回來吧。」小牧童望了張朝唐三人一眼,應道:「好!」牽了三匹馬便走。
楊鵬舉不知那農夫是什麼用意,可是他言語神情之中,似有一股威勢,竟然不敢出言阻止牧童牽馬。這時追兵聲更加近了,張朝唐急得連說:「怎麼辦,怎麼辦?」
那農夫道:「跟我來。」帶領三人走進屋內。廳堂上木桌板凳,牆上掛著蓑衣犁頭,收拾潔淨,不似尋常農家。那農夫直入後進,三人跟了進去,走過天井,來到一間臥房。那農夫撩起帳子,露出牆來。伸手在牆上一推,一塊大石翻了進去,牆上現出一個洞來。那農夫道:「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