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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公禮給她幾句搶白,訕訕地說不出話來,只有苦笑。轉頭對女兒道:「這位爺台既然喜歡閔二叔的宅子,你差人把四千三百兩銀子的屋價,回頭給閔二叔送過去。」
閔子華氣忿忿地大聲道:「罷了,罷了,我還要什麼銀子?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跟焦幫主的怨仇就此一筆帶過。兄弟明日回到鄉下,挑糞種田,再也沒臉在江湖上混了。這所宅子兩位取去便是。」團團向眾人作揖,道:「各位好朋友遠來相助,哪知兄弟不爭氣,學藝不精,沒能給過世的兄長報仇,累得各位白走一趟,兄弟只有將來再圖補報了。」
袁承志見他說得爽快,自覺適才辱人太甚,不留餘地,好生過意不去,說道:「閔二爺,你雖敗在我手下,其實全憑金蛇郎君事先指點,兄弟本身的真正功夫,其實遠遠不及閣下和洞玄道長,務請兩位別介意。晚輩適才無禮,大是不該,謹向兩位謝過。」說著向二人一躬到地,跟著躍起身來,拔下樑上雙劍,橫托在手,還給了二人。
眾人見他躍起取劍的輕功,又都喝彩,均想:這黑臉少年武功奇高,又謙遜知禮,給人臉面,只是自謙功夫不如人家,卻是誰也不信。
袁承志又道:「兩位並不是敗在我手裡,而是敗在金蛇大俠手裡。他料到了兩位的招術,吩咐晚輩故意輕狂,裝模作樣,激動兩位怒氣,以便趁機取勝。晚輩對兩位不敬,實非膽敢有意侮辱,乃是激將之計,好使兩位十成中的功夫,只使得出一成。金蛇大俠是當世高人,武功深不可測。晚輩也不能說真是他傳人,只不過偶然相逢,奉命前來解圍說和而已。兩位敗在他手裡,又何足為恥?晚輩要說句不中聽的話,別說是兩位,就是尊師黃木道長,當年對金蛇大俠也是很佩服的。」
洞玄與閔子華對這番話雖然將信將疑,但也已大為心平氣和。洞玄說道:「閣下為仙都派跟我們兄弟圓臉,貧道多謝了,但不知閣下高姓大名,可得與聞嗎?」袁承志心想:「自己真姓名,可不必說了,以免引起二師哥門人的注意。」於是向青青一指道:「這位是金蛇大俠的哲嗣,姓夏。晚輩姓袁。」
閔子華向焦公禮一揖,道:「多多吵擾,告辭了。」焦公禮道:「明日兄弟再到府上負荊請罪。」閔子華道:「不敢當。」
擾攘多時,天已傍晚,群豪正要分別告辭,青青忽然叫道:「半截劍的賭賽又怎麼了?」焦宛兒見父親脫卻大難,心下已喜不自勝,哪願再多生事端,忙道:「夏爺,請到內堂奉茶,這些事不必提了。」青青道:「還有一個小子還沒叫我親爺爺哪,這可不成。」她贏得魏國公賜第,本已心滿意足,但剛才梅劍和說焦宛兒對袁承志一往情深,這句話她卻耿耿於懷,不肯罷休。
梅劍和本來見袁承志武功高強,身法怪異,雖不欲向他生事,但青青一再叫陣,再也忍耐不住,指著袁承志道:「你是什麼人?你雙劍插梁,這一招『天外飛龍』,是從哪裡偷學來的?快說。」袁承志道:「偷學?我幹嗎要偷學?」孫仲君罵道:「呸,小賊,偷學了還想賴。」梅劍和冷冷地道:「那麼你是從哪裡學來的?」袁承志心覺倘若說謊,有違本性,而且師門不能隱瞞,便道:「我是華山派門下。」
孫仲君跨上一步,戟指罵道:「你這小子掮著什麼金蛇銀蛇的招牌招搖,旁人不知你來歷,只好由得你胡說八道。好呀,現下又吹起華山派來啦!你可知你姑奶奶是什麼門戶,嘿嘿,假李鬼遇上真李逵啦。老實對你說,我們三人正是華山派的。」
袁承志道:「我早說過,我跟金蛇郎君沒什麼干係,只不過是他這位賢郎的朋友。至於你們三位,我早知是華山派的,咱們正是一家人。」
三人中劉培生較為持重,說道:「黃師伯的門人我全認得,可沒你老哥在內。孫師妹,你可聽說黃師伯新近收了什麼徒弟嗎?」孫仲君道:「黃師伯眼界何等高,怎會收這等招搖撞騙之徒?」她因袁承志折斷了她長劍,惱怒異常,出言越來越難聽。
袁承志不動聲色,道:「不錯,銅筆鐵算盤黃師哥的眼界的確很高。」
眾人聽他稱黃真為「黃師哥」,都吃了一驚。劉培生道:「你叫誰黃師哥?」
袁承志道:「我師父姓穆,名諱上『人』下『清』,江湖上尊稱他老人家為『神劍仙猿』。銅筆鐵算盤是我大師兄。」
梅劍和聽袁承志自稱是華山派門人,本有點將信將疑,以為他或許是帶藝投師,新近拜在黃真門下。這時聽他說竟是師祖的徒弟,顯然是信口胡吹。心想師祖素來行蹤飄忽,自己也只見過他三面,師父神拳無敵歸辛樹已近五十歲了,這小子年紀輕輕,居然來冒充自己師叔,真是大膽狂妄之至。當下冷冷地道:「這樣說來,閣下是我師叔了?」
袁承志道:「我可也真不敢認三位做師侄。」
梅劍和聽他話中意存嘲諷,說道:「莫非我辱沒了華山派的門楣嗎?師叔大人,哈哈,你教訓教訓我們三個可憐的小師侄吧!」梅劍和年紀已有三十六七,這麼一說,閔方武師轟然大笑。
袁承志正色道:「歸師哥要是在這裡,自會教訓你們。」
梅劍和勃然而起,嗖的一聲,長劍出鞘,罵道:「渾小子,你還在胡說八道!」
焦公禮見事情本已平息,這時為了些枝節小事,又起爭端,很是焦急,忙道:「這位袁爺開開玩笑,梅爺不必動怒。來來來,咱們大家來喝一杯和氣酒。」言下顯然不信袁承志是梅劍和的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