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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青竹道:「沙寨主,老夫還要領教你的陰陽寶扇。」沙天廣道:「正是,最後這一箱,便由咱倆來決勝負吧。」兩人剛才交手十餘招,未分高下,二次交鋒,各不容情,齊下殺手。程青竹雙杆甚長,招術精奇,沙天廣一柄鐵扇始終欺不近身。
這時紅日西斜,歸鴉聲喧,一陣陣在空中飛過。再戰數十招,沙天廣漸落下風,腳步已見虛浮。褚紅柳叫道:「雙方勢均力敵,難分勝敗。這一箱平分了吧。」程青竹一聲長笑,竹杆著地橫掃。沙天廣忙躍起閃避。程青竹雙手急收急發,連戳數杆。沙天廣身子凌空,難以閃避,左腿窩裡三桿早著,落下來站立不穩,撲地倒了。程青竹拱手道:「承讓!」收杆回頭。
沙天廣一咬牙,一按扇上機括,向程青竹背後扇去,五枚鋼釘疾射而出。程青竹待得聽到風聲,已然不及避讓,五枚鋼釘一齊打在背心,只覺一陣酸麻,知道不妙。屏住氣一言不發,縱身躍近,兩桿疾出,點中了沙天廣小腹。這兩下含憤而發,使足了勁力,沙天廣登時暈去。
山東群盜各挺兵刃撲上相救,尚未奔近,程青竹也已支持不住,仰天摔倒,五枚鋼釘在地下一碰,又刺進了一截。阿九急奔上前扶回。
青竹幫幫眾見幫主生死不明,無不大憤,四隊人馬一齊撲上,與山東群盜混戰起來。這時已非比武,片刻間各有死傷,鮮血四濺。
褚紅柳抓住惡虎溝譚二寨主的手臂,叫道:「快命弟兄們停手。」譚二寨主拿出號角,嘟嘟嘟地一吹,山東群盜退了下來。那邊竹哨聲響,青竹幫人眾也各後退。原來阿九見程青竹醒轉,知道混戰不是了局,見對方收隊,也就趁機約束幫眾。
褚紅柳站在雙方之間,高聲叫道:「大家別傷了和氣,咱們把鐵箱分了,這層過節慢慢再算。」譚二寨主道:「最後一箱是我們的。」青竹幫的人叫道:「要不要臉哪?輸了施暗算,還逞什麼好漢?」雙方洶洶叫罵,又要動手。
褚紅柳道:「這箱打開來平分吧。」雙方均見首領身受重傷,不敢拂逆褚紅柳之意,反正已得到不少珍寶,也已心滿意足,當下便派人來搬。
阿九叫道:「第八箱是我贏的,我不要,留給那位客人。誰也不許動他的。」褚紅柳問道:「幹嗎呀?」阿九道:「要不是他的馬發癲,我早傷在老伯你掌下了,留一箱酬謝他。」褚紅柳笑道:「小妞倒也恩怨分明。好吧,大伙兒搬吧。箱上寫著字,可別弄錯了。」
群盜正要動手去搬鐵箱,袁承志忽道:「各位剛才是練武功嗎?倒也熱鬧好看,勝過了江湖上賣藝的。現下又要幹什麼了?」
阿九撲哧一笑,道:「你不知道麼?我們要搬箱子。」袁承志道:「這個可不敢當,我已雇了大車。各位如此客氣,萍水相逢,怎好勞駕?」阿九笑道:「我們不是代你搬,是自己搬啊。」袁承志道:「咦,這倒奇了,這些箱子好像是我的啊。難道各位認錯了箱子?」
山東盜幫中一人罵道:「這種公子哥兒就會吃飯拉屎,跟他多說幹嗎?這次留下了他的小命,算他祖上積德。」俯身就去抬箱。
袁承志叫道:「啊喲,動不得的。」爬到箱上,一抬腿間,那大漢直跌了出去。袁承志爬在箱上,手足亂舞,連叫:「啊喲,救人哪!」
阿九還道他真的摔跌,縱上去拉住他手臂提了起來,半嗔半笑,罵道:「你這人真是的!」群盜見他如此狼狽,以為他這一腳不過踢得湊巧,又要去搬箱子。
袁承志雙手連搖,叫道:「慢來,慢來,各位要把我箱子搬到哪裡去?」阿九道:「咱們各回各的家呀。」袁承志道:「那麼我呢?」阿九笑道:「你這人呆頭呆腦的,還是乖乖地也趕快回家吧,別把性命在道上送了。」袁承志點頭道:「姑娘此言有理,我這就帶了箱子回家。」
剛才給踢了一跤的那大漢心下惱怒,伸手向他肩頭猛力推去,喝道:「走你媽的!」一聲未畢,後心已被袁承志抓住,一揚手處,那大漢當真高飛遠走,在空中劃了個弧形,落在七八丈外一株大樹頂上,拼死命抱住樹幹,大叫大嚷。一群烏鴉從樹上驚飛起來,聒噪不已,在他頭頂亂兜圈子。這一來,群盜方知眼前這少年身懷絕藝,這一副公子哥兒般的酸相,全是裝出來開玩笑的,然而自恃人多勢眾,也沒將他放在心上。
這時程青竹背上所中五枚鋼釘已由部屬拔出,自知受傷不輕,運氣護住傷口,只待分到贓物後立即退走。忽見袁承志露了這一手,實是高深已極的武功,眼前無一人是他敵手,不由得大驚,忙招手叫阿九過來,低聲道:「此人武功極高,務須小心。」
阿九點頭答應,又驚又喜,料不到這樣一個秀才相公竟會是武學高手。又想到他適才縱馬解圍,並非無心碰巧,實是有心相救,不禁暗暗感激。
只聽袁承志高聲說道:「你們打了半天,又在我箱上寫什麼甲乙丙丁,山東直隸,現下玩夠了吧?哈哈,我可要擦去啦!」隨手抓起身旁一條大漢,打橫提在手中,繞著鐵箱奔跑一周,便把他當抹布使,把箱上「甲乙丙丁」及「直魯」等字擦得乾乾淨淨,雙手一送,那大漢又飛到了樹頂之上。
山東盜幫中十餘人大聲吶喊,手執兵刃撲上。袁承志拳打足踢,但見空中兵刃和大漢齊飛,驚呼共鴉鳴交作,片刻之間,十餘名大漢都給他先後抓起,摔上四周樹巔。他出手甚有分寸,給他摔出的群盜沒一人落地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