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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普舒了口氣,又問:「那……那是怎麼樣一個人?他怎麼會將你捉了來?」阿曼道:「一路上他綁住了我眼睛,到了迷宮,黑沉沉的,始終沒能見到他相貌。」蘇普轉頭瞧著李文秀,眼光中滿是感激。
阿曼轉向車爾庫,說道:「爹,這人說他名叫瓦耳拉齊,你認……」他一言未畢,車爾庫和蘇魯克齊聲叫了出來:「瓦耳拉齊!」這兩人一聲叫喚,含意非常明白,他們不但知道瓦耳拉齊,而且還對他十分熟悉。
車爾庫道:「這人是瓦耳拉齊?決計不會的。他自己說叫做瓦耳拉齊?你沒聽錯?」
阿曼道:「他說他認得我媽。」
蘇魯克道:「那就是了,是真的瓦耳拉齊。」車爾庫喃喃地道:「他認得你媽?是瓦耳拉齊?怎……怎麼會變成了迷宮裡的惡鬼?」阿曼道:「他不是鬼,是人。他說他從小就喜歡我媽,可是我媽不生眼珠子,嫁了我爹爹這個大混蛋……啊喲,爹,你別生氣,是這壞人說的。」蘇魯克哈哈大笑,說道:「瓦耳拉齊是壞人,這句話卻沒說錯,你爹果然是個大混……」車爾庫一拳打去。蘇魯克一笑避開,又道:「瓦耳拉齊從前跟你爹爹爭你媽,瓦耳拉齊輸了。這人不是好漢子,半夜裡拿了刀子去殺你爹爹。你瞧,他耳朵邊這個刀疤,就是給瓦耳拉齊砍的。」眾人一齊望向車爾庫,果見他左耳邊有個長長刀疤。這疤痕大家以前早就見到了,不過不知其來歷而已。
阿曼拉著父親的手,柔聲道:「爹,那時你傷得很厲害麼?」車爾庫道:「你爹雖然中了他的暗算,還是打倒了他,把他掀在地下,綁了起來。」說這幾句話時,語氣中頗有自豪之意,又道:「第二天族長聚集族人,宣布將這壞蛋逐出本族,永遠不許回來,倘若偷偷回來,便即處死。這些年來一直就沒見他。這傢伙躲在這迷宮裡幹什麼?你怎麼會給他捉去的?」
阿曼道:「今早天快亮時,我起來到樹林中解手,哪知道這壞人躲在後面,突然撲出來,按住我嘴巴,一直抱著我到了這裡。他說他得不到我媽,就要我來代替我媽。我求他放我回去,我說我媽不喜歡他,我也決計不會喜歡他的。他說:『你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總之你是我的人了。那些哈薩克膽小鬼,沒一個敢進迷宮來救你的。』他的話不對,爹,蘇魯克伯伯,你們都是英雄,還有李英雄,蘇普,計爺爺也來了,幸虧你們來救我。」車爾庫恨恨地道:「他害死了駱駝、桑斯爾,咱們快追,捉到他來處死。」
李文秀本已料到這假扮惡鬼之人是誰,哪知道自己的猜想竟完全錯了,不禁暗暗慚愧,實不該冤枉了好人,幸好心裡的話沒說出口來,又想:「怎麼這個哈薩克人也會發毒針?發針的手法又一模一樣?難道他也是跟我師父學的?」
蘇魯克等既知惡鬼是瓦耳拉齊假扮,哪裡還有什麼懼怕?何況素知這人武功平平,一見面,還不手到擒來?車爾庫為了要報殺徒之仇,高舉火把,當先而行。
計老人一拉李文秀的衣袖,低聲道:「這是他們哈薩克人自己族裡的事,咱們不用理會,在外面等著他們吧。」李文秀聽他語音發顫,顯是害怕之極,柔聲道:「計爺爺,你坐在那邊天井裡等我,好不好?那個哈薩克壞人武功很強的,只怕蘇……蘇魯克他們打不過,我得幫著他們。」計老人嘆了口氣,道:「那麼我也一起去。」李文秀向他溫柔一笑,道:「這件事快完結了,你不用擔心。」計老人和她並肩而行,道:「這件事快完結了,完結之後,我要回中原去了。阿秀,你和我一起回去嗎?」語音中充滿了熱切。
李文秀一陣難過,中原故鄉的情形,在她心裡早不過是一片模糊的影子,她在這大草原上已住了十二年,只愛這裡的烈風、大雪、黃沙、無邊無際的平野、牛羊、半夜裡天鈴鳥的歌聲……
計老人見她不答,又道:「我們漢人在中原,可比這裡好得多了,穿得好,吃得好。你計爺爺已積了些錢,回去咱們可以舒舒服服的。中原的花花世界,比這裡繁華百倍,那才是人過的日子。」李文秀道:「中原這麼好,你怎麼一直不回去?」
計老人一怔,走了幾步,才緩緩地道:「我在中原有個仇家對頭,我到回疆來,是為了避禍。隔了這麼多年,那仇家一定死了。再說,阿秀,我一直要照顧你呢。咱們在外面等他們吧。」李文秀道:「不,計爺爺,咱們得走快些,別離得他們太遠。」計老人「嗯、嗯」連聲,腳下卻絲毫沒加快。李文秀見他年邁,不忍催促。
計老人道:「回到了中原,咱們去江南住。咱們買一座莊子,四周種滿了楊柳桃花,一株間著一株,一到春天,紅的桃花,綠的楊柳,黑色的燕子在柳枝底下穿來穿去,還有許許多多別的花兒。阿秀,咱們再起一個大魚池,要養滿金魚,金色的、紅色的、白色的、黃色的,你一定會非常開心……可比這兒好得多了……」
李文秀緩緩搖了搖頭,心裡在說:「不管江南多麼好,我還是喜歡住在這裡,可是……這件事就要完結了,蘇普就會和阿曼結婚,那時候他們會有盛大的叼羊大會、姑娘追、摔跤比賽、火堆旁的歌舞……」她抬起頭來,說道:「好的,計爺爺,咱們回家之後,第二天就動身回中原。」計老人眼中突然閃出了光輝,那是喜悅無比的光芒,大聲道:「好極了!咱們回家之後,第二天就動身回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