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仔細確定扇子未曾因為他掉落山崖下而損傷後,紅千季徹底安心,一雙黑瞳也不再透露出焦慮。
勉強地再度撐起身子,紅千季抓緊白扇,決心早日趕回紅石塢去。
“姑娘,我真的很感謝你,但我有很重要的事……”話才剛出口,一陣天旋地轉的刺痛感已往紅千季身上席捲而來,讓他幾乎是頭暈目眩、差點就跌到床下去。
“你給我躺回去!”姑娘見紅千季又不死心地做出這種自殘的舉動,忍不住皺起眉心。
她上前扶住紅千季,使勁了全身力氣頂住這副沉重的身軀,但卻不是幫著他下床,而是把他壓回床上去。
“做事情要懂得分輕重!你傷得這麼重,沒死算你命大了,還想去哪裡?我不管你有什麼事,總之你先放心養傷!否則別怪我沒告訴你,大夫曾提醒我,說你傷得這麼重,沒死才真是見鬼了!”
她嘴裡說得毒辣,可替紅千季扶正枕頭、扯被覆上的動作,卻是一徑地輕柔。
紅千季聽見這姑娘如此回答,才皺了下眉探問道:“我傷得很重?”
他打從出娘胎開始,大小傷受過不少,倒真沒哪回這麼疼過。
雖不知這村里是藏了什麼有名大夫,斷言他沒死真是跟上天搶回來的命,不過想想自己既然痛得四肢無力,就表示這大夫應該不是誇大其詞,就算沒說中,也八九不離十。
只是……這下他該怎麼辦?
不把證物送回去,紅石塢與景陽宮之間的心結肯定越來越深……
啐!說來說去都是那些單雷堂的小人!等他傷愈回家,非得將此事告諸武林各大門派,讓大家認清單雷堂的真面目不可!
“我對你的傷勢了解不多,但大夫是這麼說的,而且你昏睡了三天,我還在想你會不會就這麼死掉了……”姑娘端來一盆清水,又擰了巾子,細細地替紅千季擦掉額上新冒出來的汗滴。
“三天?”聽見自己昏迷的時間,紅千季的腦子差點炸開來。
天哪!他居然擱著要事昏睡三天?這期間也不知道紅石塢與景陽宮究竟怎麼樣了?
他怎會這麼不堪?才摔這麼一下就睡三天?
萬一在他昏迷的期間,紅石塢與景陽宮真的互相廝殺起來,他紅千季可要成為千古罪人了!
“不行!我真的沒辦法等傷好了,我現在就要動身!”雖然明白這姑娘是出於善意才阻止他,但紅千季卻怎麼也無法將她的勸告聽入耳。
他勉強抬起半截手臂,本想使勁撐起自己,無奈他渾身上下的力氣似乎都在剛才耗盡了,所以此刻他連舉手都有困難,更別提下床行走,或是離開這裡趕回紅石塢了。
“我說你呀……”姑娘看著紅千季滿臉的不情願與掙扎神情,僅是握住濕巾,繼續替他拭汗,一邊勸道:“別說我觸你霉頭,可依你的情況,不要說回去,你連村口都走不到就會昏倒,而且這一回倒下,八成就回天乏術了。”
她的話帶著一針見血的辛辣感,但揩汗的動作卻沒停過。
“我……”紅千季有些惱怒,不是因為這姑娘的篤定,而是因為她說得沒錯。
依他連站都站不穩的情況,即使來了八人大轎扛他,只怕不到三里路,他全身上下的骨頭就要散了。
“好吧,我先休養,但是我真有要事得辦……”紅千季不死心地握緊了扇子,喃喃應道。
“你若擔心家裡人尋你,替你送個信、捎個口訊都可以,只要你別拿自個兒的命開玩笑就好。”姑娘點頭應道。
這回,她刻意把聲調也放柔了點,就希望紅千季別再硬脾氣、不把重傷當回事。
“反正只要你身子養好了,什麼事都能處理好的,所以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是休息而不是亂動,否則一切都是空談……”姑娘邊用濕巾替紅千季發燙的腦袋和雙臂擦諒,邊以輕柔聲調勸告著他。
紅千季瞧著她輕緩的動作,再襯上這帶點香氣的涼水撫過,原本焦慮不安的心情,似乎也漸漸緩和下來。
他感覺到一股淡淡香味滲在水中,擦上火燙的皮膚時感到涼爽,可聞起來卻是無比舒服。
而這個姑娘,聲調雖高,但一放軟後,聽來卻與他平時清晨練功時停在枝頭上唱小曲的鳥兒所發出的清亮聲音相仿,讓他多了分親近以及安心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自幼習武,又身為紅家長子,劍術亦是紅石塢當中最好的一個,爹也希望他能接下紅石塢掌門一位,所以平日裡不管是訓練他或訓誡他,總是多了份嚴格而少柔情。
再加上他自幼身強體健,幾乎沒生過什麼病,因此像這樣躺在床上、受人細心呵護照料的感覺,真有點新鮮。
想想,自他十來歲左右起,娘親就很少再這麼抱著他疼惜了。
所以這個姑娘細心為他拭汗、擦涼的動作,著實令他懷念起那種幾乎快要忘卻的溫柔來……
“總之你安心下來,好好休息才能早點把傷養好,然後你想辦什麼要事都可以;若是你把命耗掉了,什麼也辦不成……”姑娘還在繼續訴說著,而紅千季已漸漸放鬆了心情。
只是這一鬆懈,疲累感與因傷沉重的身軀,也將紅千季的意識給一點一滴剝離開來,讓好不容易恢復了清醒的他,又逐漸陷入半夢半醒的昏迷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