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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誰能告訴她為什麼?這個十九歲的小鬼好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輕易的影響她、牽制她,沒來由得硬是讓她隨著他的遊戲規則走。
秦甄深吸口氣,“我告訴你,我現在唯一的希望……”迎視他炯炯的目光,她真的脫口說出內心真正的想法,“我唯一的希望是,找回那段失去的記憶。”
廣大的墓園忽然靜寂得只剩唧唧的蟬鳴。
好半晌,當她從失神中回復過來,卻發現戴邵恩的神情比她更複雜。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是不是?我已經努力三年了,即使一無所獲。”
她苦澀的笑了笑,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坦白,三年來,她明明從未對任何人訴說過內心隱藏的情緒的。
“為什麼?”
她抬起頭,不知戴邵恩何時走近自己。
“為什麼?”她繼續苦笑,“我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記憶中明明已經沒有那個人的存在了,可是我的日記本里,周圍的一切,卻都告訴我生命里有一段被遺忘的記憶,而其中有一個我深深愛過的男人。”
她不由自主的蹲下身,撫摸著碑上的名字,喃喃自語著,“我應該很愛很愛這個男人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會忘了他……”
“為什麼非要想起過去的事情不可?”
“什麼?”秦甄茫然的抬頭。
“遺忘或許是件好事。”趙子透將企圖擁抱她的強烈衝動握在拳中,啞聲道:“記憶中的事物有可能是很醜陋的,為什麼不永久保存你日記中那些完美的片段就好?為什麼一定要想起過去的事情?”
沒想到一個問題學生會說出這些道理,秦甄怔怔地笑了出來。
“你說得沒錯。我的朋友和家人也都是這麼告訴我的,可是,你們無法了解。”
“無法了解什麼?”
她隱去了笑意,“你們無法了解人生突然空白了一段的感覺。”
“空白?”
她直起身,眼神空茫的注視著前方,“就像是你從台北買了到台中的火車票,可是卻沒在台中下車,等你發覺時,你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更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當然,這麼形容也許不妥。”秦甄轉頭對他微笑,“因為你永遠可以在下一站下車,搭另一班車回去。但人生不同,你不可能再回頭。”
她似笑非笑的,不知為什麼要讓一個問題學生知悉她內心的想法,只是直覺認為他能了解,“就因為不能再回頭,所以不管過去怎麼醜陋,我也想要永銘心中。”
“永銘心中……”這情意過重的字眼讓他的心臟感到無法負荷。
他就是不想讓她永銘心中,才叫黑白鬼讓她失去記憶的,可是她卻想要永遠牢記。
秦甄悽然一笑,“向愛致意最好的方式,就是記憶,永不遺忘,不是嗎?而如果我還記得他,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不知該有多好。”
還記得他?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這樣的感覺你們肯定是無法了解的。”
趙子透啞口無言的握緊拳頭。
他的確無法了解。
可是他看得見,她的笑容離得他好遠,她笑得那樣茫然淒楚,縹緲疏離,而他卻不能再像過去那樣擁她入懷,給她她所要的撫慰。
趙子透的心頓時抽痛起來。
這是老天在罰他嗎?就因為他這輩子從沒愛過任何人,就為了他生前辜負了這個女人?
要不然,讓她失去記憶,為什麼卻讓她更掙扎、更痛苦呢?反而讓她的後半輩子都封鎖在對他的記憶里?
不!她不可以這麼做,她才二十四歲,還有大半的美好人生等著她。
“你真的想幫我?”他沙啞的問。
“什麼?”還沉浸在過去,秦甄一時回復不了思緒,只是茫然的看著他。
“你想將一隻迷途羔羊引向正途吧?”
“當然。”她終於想起她身為老師的職責。
“那麼,”趙子透微微一笑,“我們來談條件。”
“條件?”困惑寫在一雙大眼中,秦甄注意到他並沒有給她選擇的權利,他一直為所欲為,從頭到尾都是他在決定遊戲規則。
一個十九歲的大男孩竟如此輕易的掌握他倆之間的主導權,仿佛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只是說來奇怪,她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感覺反感,甚至心中還有股奇異的、熟悉的感覺。
“像方才那樣,你可以要求我一件事,也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他篤定的笑容讓秦甄猶豫。
“如果你要求的事情,我無法做到的話……”
“我的要求不會太唐突,你可以聽了之後再做考慮。”
她躊躇的點了點頭。反正她有反悔的機會,不是嗎?
況且,她有預感,這是一個可以引回迷途羔羊的機會。
“那麼,我的第一個要求是你必須和戴溫哲訪談。”
“戴溫哲?”
“戴邵恩的大哥。”
秦甄呆了呆。那不就是他大哥嗎?瞧他說得和自己壓根兒沒關係似的,現代新新人類的思考邏輯還真是令人費解。
還有,一般學生都唯恐避之不及的訪談,這個戴邵恩卻主動要求?這也是怪事一件。
秦甄不可思議的點點頭,“我想,我沒有拒絕的理由。”她本來就打算這麼做的。
似乎早料到她的答案,趙子透點點頭,“現在你也可以要求我一件事。”
“一件事?”她眯起了大眼,盯視他在空中飛舞的凌亂髮絲,忍不住伸手捉住其中一綹,皺眉道:“要你剪掉這五顏六色的頭髮,回復原樣,行不行?”
手心的溫度仿佛能透過髮絲,蔓延到他的身上,她靠他靠得如此近,熟悉的淡淡幽香再次沁入他的心脾,他的胸膛因為渴望她而微微發痛。
驀地驚覺自己想將她擁入懷中的大手蠢蠢欲動,他即刻退後一步,提醒自己不可再有造次的念頭。
老天!就算他現在在戴邵恩的軀殼裡,想要了這株含羞糙的衝動卻依然不變。
可是,趙子透啊趙子透!你重回陽間的目的是為了把含羞糙交給戴溫哲,不是重新再來占有她的,你該不是真的想在人間蒸發了吧?
“怎麼?”手中的髮絲因他的後退而溜走,秦甄不禁呆了呆,渾然不知自己在他心中激起多大的漣漪。
“沒什麼。”趙子透勉強牽起笑容,“我想說的是謹遵師命,我早巴不得將這頭亂髮除之而後快。”
☆☆☆
如同往常,秦甄開著銀色房車,回到那幢寬闊的白色英式古典建築。
她把車駛上綠糙如茵的車道,抽出鑰匙。
這裡有幾幢形式相同的白色別墅,周圍的氣氛寧靜恬適,是趙子透當初為了結婚所挑選的新屋。
三樓半的別墅共有八間臥房,圍繞在屋外的私有林園有數十公尺,自大門處進來,還要一段距離才能將白屋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