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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莎下意識地想要退縮,不知自己是不是擅闖了什麼不正確的空間, 可是剛才那個戰士學校的人明明確實將她帶到了這裡, 而且先前好像是戰士學校校長的獅子也說了讓她和克勞迪婭匯合……
這時,打亂了愛莎的慌張, 克勞迪婭定了定神,深深地皺眉,接著道:“你說你是……愛莎·伯德?”
“是、是的……偉大的克勞迪婭·格林女士。”愛莎一顫, 下意識地使用了最尊敬、最長、最麻煩的稱呼。
克勞迪婭一頓, 重複道:“……伯德?”
“是的……”
愛莎的氣勢不知不覺弱下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姓氏出了什麼問題。按照瑞恩的雙姓制,她的姓名應該兩種都是合法的、沒有爭議的。
然而克勞迪婭只是略微沉默了幾秒,便定定地看著她,用沙啞的嗓音低沉地詢問道:“你為什麼沒有使用你的母親那如今金光璀璨、充滿榮譽的姓氏?既然你是‘榮耀的’蒂娜·基洛特的女兒, 本可以自然地擁有許多獨特的待遇。”
類似於魔法之塔頂層的主人能夠在姓名前加上“偉大的”前綴,世界上其他做出宏偉功績的人也能在名字前加上符合他們所作所為的修飾,這種傳統最開始只是在姓名貧乏的年代用以區分同名同姓的人,後來就成為了另一種形式的榮譽。相反,公認的惡人或者極不得民心的統治者也會在名字前綴有負面的修飾,例如“殘暴的”或者“罪惡的”。除了魔法之塔頂層的“偉大的”魔法師,其他這種修飾詞都不會特別常用,克勞迪婭此時特別在蒂娜·基洛特前的名字前加上“榮耀的”,顯然是特意強調她所擁有的身份。
果然,在聽到蒂娜·基洛特的名字後,休息室里的其他幾個考生都露出極為震驚的神情來,這種震驚中或夾雜著仰慕嚮往,或夾雜著嫉妒敵意,還有一些別的愛莎分辨不出來的神情,只是一瞬間所有目光都鎖在了她身上,每一道目光就像是一萬根針,愛莎被扎得無處躲藏,不禁慌亂起來。
而克勞迪婭逼人的視線無疑還在催促她說一個答案,愛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認出來的,可她此時不得不儘快回答。
“因為我……”
害怕自己不配當蒂娜·基洛特的女兒。
可是這個懦弱的理由被卡在喉嚨里說不出口,愛莎微微垂下睫毛,總覺得當眾將它說出來以後,就是坐實了自己確實如此一無是處似的。
女兒與母親之間的關係是很奇妙的,在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她一直很憧憬母親的樣子,或是擁有母親的感覺,而爸爸和祖母也一直告訴她擁有很好的母親,媽媽很愛她,所以即使她們從未見過面,愛莎的心中也始終孕育著對媽媽的嚮往和愛。可是當蒂娜真的出現在她面前,比愛莎原本想像得更好、更優秀,並且她也如愛莎隱隱期待得那樣愛她的時候,愛莎反倒是感到自卑和愧疚了。
她現在擁有的是她並不足以擁有的東西,如果想要坦然地接受的話,那麼唯一的方法是……
“我想要變得更優秀一些。”愛莎羞澀而含蓄地道,“我現在,還不能算是可以讓母親能感到驕傲的女兒。”
愛莎話音剛落,那些年輕考生紛紛露出“天吶她是不想靠母親而想要自己努力奮鬥吧”的敬佩眼神,看向她的目光也友好了很多。
不過,克勞迪婭並沒有說話,她深深地凝視著愛莎大約七八秒之久,這才緩緩地開口。
“……原來如此。”
克勞迪婭慢慢地道,她那雙注視著愛莎的睿智的眼睛仿佛看明白了什麼,這才緩緩地移開。
“跟其他人一起坐下休息吧,你也累了。”
感覺到克勞迪婭的態度溫和下來,愛莎亦鬆了口氣,連忙坐到和其他考生並列的椅子上。不過,其他人顯然還在若有若無地用頗為古怪的眼神打量著她,這令愛莎覺得難熬。
克勞迪婭看了看她,道:“把外套脫下來。”
愛莎一怔,遲疑一瞬,但還是如實照做。大家的目光落到她做了簡陋處理的肩膀傷口上,愛莎下意識地掩了掩。
但克勞迪婭沒有說什麼,只是拿出了魔杖。下一秒,愛莎沒有看到克勞迪婭念魔咒,甚至沒有看到她動嘴唇,可卻已經被金色與銀色交雜的線所包圍,銀色的線拆開了她的“繃帶”,金色的線則直接進入皮肉,一股暖流湧進身體之中,愛莎被一種難以形容的奇妙所籠罩。
克勞迪婭就像所有普通的老太太那樣竟然從身上拿出了一個針線盒,並將它放置到銀線的遊動之中,銀線從善如流地打開線盒,從裡面挑選出合適的針和各種色彩的線,開始fèng補愛莎破掉的衣服。幾分鐘後,愛莎的傷口恢復如初,而衣服也不再看得出破損過的痕跡,銀線與金線消失,針線盒回到克勞迪婭手上,和魔杖一起被收回口袋裡。
治療咒和fèng補咒,這幾乎是所有魔法師都會的基礎咒語,可從來沒有人能用得如此優美而富有節奏感,簡直像是有音樂融合在其中。這一定是基礎咒語中相當高級的分支,只是克勞迪婭沒有念咒,因此無人能夠得知它們的具體咒語。
頭一次看到世界上最優秀的魔法師展示她的技能,連考戰士學校的考生都忍不住露出驚異的神情,更別提包括愛莎在內的魔法師。
愛莎知道自己胸前的血液正在涌動,又來了,那種她體內有什麼東西想要釋放的感覺又來了。克勞迪婭簡單的幾個動作就能輕易勾起哪怕不具備魔法天賦的人對魔法的嚮往和好奇,而愛莎尤甚。明明她才是具有“治癒”的天賦魔法的魔法師,可她的治癒能力卻不如克勞迪婭的治療咒。
想要學習魔法。
愛莎心裡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對她說。
克勞迪婭頓了頓,不再只看著愛莎,而是掃了掃在座地所有人,道:“很抱歉,今天的考試出現了一些不必要的意外,目前所有人都在處理森林的問題,短時間內恐怕不會有新的消息了。魔法之塔的考生們,你們在這裡休息到能夠恢復,就自行回去吧,等有新的進展,我們會派人到各個旅館通知你們,也請你們儘量多關注魔法之塔的通知。至於戰士學校的考試……抱歉,你們不歸我管,我等一下會去找還有空閒的戰士學校的負責人來安排你們,請先在此等待。”
“可是——偉大的克勞迪婭,我們的考試成績……”
報考戰士學校的一個女生焦急地問道。
這也是大家都關心的問題,這裡的六個年輕人全部都是在考試中被打斷的,誠然他們中有一部分人僅僅是剛開始考試就被帶走了,可也有人幾乎已經完成了考試,比如通過五個關卡的愛莎,如果重新來過的話,似乎是一種不公平。
“——另行通知。”
克勞迪婭簡單地道,一句話阻斷了他們繼續追問的勢頭。在場的畢竟都只是一群年輕考生,沒有勇氣頂撞具有權勢的高級魔法師,只好姑且偃旗息鼓。
“那麼,我也要離開去幫他們的忙了。”
克勞迪婭說完,轉過身,擺出離開的架勢,但她頓了頓,又回過頭來。
“你們不需要擔心,魔法之塔和戰士學校都擁有豐富的經驗,我們會全力做出最公正的評判。還有……”
不知是不是錯覺,愛莎感覺到克勞迪婭的視線若有若無地落在了她身上。
頓了頓,克勞迪婭道:“魔法之塔的考生們,等你們確定完成這一輪考試後,還需要去魔法之塔進行一些基礎信息的錄入,之後才會根據你們的志願進行關於導師的選擇和調劑……請記住,不管你們的第一志願是誰,不管導師說什麼、做出什麼樣的承諾,直到最後一刻之前,你們都有權利做出最適合自己的選擇,不必顧慮太多其他的事。”
……
愛莎休息了一個小時就從戰士學校出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了她是蒂娜·基洛特女兒的關係,公共休息室里的人對她挺熱情的,也願意和她說話,只是愛莎在經歷森林裡發生的事後,實在有些打不起精神的和他們聊天,而且她和帕爾、巨狼約定考完試會合的時間快要到了,想到帕爾和巨狼很可能已經在學校外面等她,愛莎連忙趕了過去。
她的傷被克勞迪婭治好後,其實並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只是精神上的疲憊罷了。愛莎飛快地走到約定地點,只是沒有看到巨狼,只有探頭探腦看上去有些尷尬的帕爾。
“帕爾,萊斯呢?”
愛莎抱著懷中的男人外套奇怪地問。
帕爾被突然從身側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猛地一顫,才轉過頭來,頓時慌張:“啊!愛莎!你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