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頁
愛莎:……
伊莉莎白的聲音越說越小,然而愛莎卻覺得頭腦一陣發燙——
那、那一步是哪一步啊!是她想得那個嗎喂!
她和萊斯好歹堅持交往了兩年, 這兩個人……到底多久了?!
伊莉莎白招供出來的信息量疑似比她原本猜測得還要多, 愛莎飛快地將手中的羽毛收了起來——雖然宮殿的守衛們離得很遠,可是要是她們表現得很反常的話,對方未必不會過來查看——她迅速地翻身上馬,在馬上拉了拉伊莉莎白, 飛快地壓低嗓音道:“我們先走吧,現在的話……到軍營以後應該還會有時間, 我們找個隱蔽的地方說話。”
“誒?嗯、嗯!好的。”
伊莉莎白因為臉頰還在發熱, 腦袋比往常運轉得要慢些, 但還不至於聽不懂愛莎的話,連忙用力點了點頭,駕馬跟上去。
……
這一路,她們兩個比以往在一起的時候都要安靜些。由於出發的時間早, 街道上尚且沒什麼人,即使偶爾有早起的商戶和老人,也頂多窸窸窣窣的,不會弄出太大的聲音,由於太安靜了,兩人行路的路程顯得分外漫長,騎馬的步伐也不知不覺快了許多,一會兒就到了軍營。
愛莎畢竟只是第二天上班,對這裡還不如伊莉莎白這個編外人員熟,她帶著愛莎七彎八拐地走了一會兒,將愛莎帶進建築中一個相當舒適的單獨房間,小心翼翼地確認周圍沒有人後,關上門,扣上鎖,回頭見愛莎正在好奇地打量這裡,便笑著解釋道:“我父母一開始聽說我要來軍營學的時候很擔心我的身體,所以特別安排了這個休息室給我,萬一出什麼狀況的話可以立刻過來休息,不過其實我只是偶爾來……這裡離醫療中心也很近,要是出意外的話治療師可以很快趕過來。所以……嗯……等下你也可以比較快地趕回去上班。”
愛莎聞言,理解地點點頭,也放心這裡不會有別人來了。
她定了定神,關心地問道:“所以……那根羽毛是怎麼回事?”
“那是……”
伊莉莎白垂下眼眸,在馬上吹了一路秋天早晨的涼風,她多少冷靜下來了,還為自己剛才口不擇言的話感到有些羞恥,難怪愛莎的表情有點奇怪……她的目光稍稍迴避了一下,這才鼓起勇氣道。
“是布蘭登的羽毛。你知道,就是暗族的王子,之前世界競技賽期間,你和他也見過面……”
……果然。
不知道為什麼,愛莎居然沒有覺得非常意外,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心臟終於落地的安心感。
想想也是,先是被捏斷手腕的事,接著又是被搶婚,伊莉莎白對暗族的恐懼和反感程度恐怕在人類中都是屬於比較強的那一種,她不會去主動接觸暗族,雖說這樣來說同時和兩起事件相關的布蘭登應該是她最害怕的人,可同時……伊莉莎白也根本沒有其他熟悉的暗族男性。
愛莎對布蘭登的印象還停留在沃爾德世界競技賽的那個階段,因此神情愈發不解,擔心地問道:“可是……你不是很怕他的嗎?”
那個時候她的確有那麼幾個瞬間感覺到過布蘭登對伊莉莎白隱隱有所不同的態度,但那個時候……伊莉莎白怕布蘭登怕得幾乎見面就要輕微地哆嗦。
“嗯……”
伊莉莎白沉吟了一下,雙手憑著經受過教導的禮儀不自覺地優雅地放在膝上,聽愛莎問到這個問題,她原本緊張的神情不知不覺放鬆下來,甚至帶出了一絲微笑,目光柔和。
“現在已經不會了,布蘭登其實……是個非常溫柔的人。”
即使伊莉莎白本來就是個不太會生氣、個性柔軟的人,可是看到她臉上露出這樣的表情,愛莎還是不自覺地怔了怔。
這種神情就像是……愛莎有些不知該怎麼形容,只是感覺……伊莉莎白想到了她只要說起就會覺得高興的什麼東西,於是臉上不自覺地開出了小小的粉紅色的花。
看到伊莉莎白這種神情,愛莎原本既憂慮又忐忑的心情亦不禁多少放鬆了下來,她頓了頓,才放平心態問道:“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伊莉莎白看著愛莎眨了眨眼睛,面頰上的表情不自覺地變得愈發溫和柔軟,定了定神,才開始敘述道——
“是、是這樣的,我還記得,那是兩年前,我父母剛剛開始公開向全世界徵集能夠治療我手腕的人以後的一個晚上……”
伊莉莎白一點點地說著她這段時間以來的經歷,還有自己心理上的變化。她言語笨拙,又儘量想讓愛莎明白布蘭登其實沒有惡意,多餘的措辭和拖拉的細節難免多了一些,但愛莎始終努力地聽著,沒有打斷她。
伊莉莎白現在想來,也覺得自己當時做的那個讓布蘭登來教她劍術的決定,是她有生以來最大膽的一次舉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當時那種奇怪的冒險精神是哪裡來的。或許是她本來就有著長久以來被病怏怏的身體壓制的有些叛逆的想法,或許是布蘭登執著的眼神和簡潔但找不出錯處的話語說服了她,總之,從那之後,布蘭登會在月光黯淡的夜晚來找她,她在自己的臥室里小心地學習著劍術。
無論是作為未婚女性,還是作為人類的公主,這都可以說是頗為出格的行為了。
一開始她很緊張,即使布蘭登在教她,她都不敢靠對方太近,如果不小心有肢體接觸都會下意識驚慌地跳開。布蘭登的神情看起來總是有點凶,給人一種他很不耐煩的粗暴感覺,所以伊莉莎白花了好長時間才漸漸感覺到他行為舉止中的紳士——
如果她碰到他以後害怕,他就會安靜地拿著劍站在原地,等待她緩和過來;她最初對基本動作不熟悉,又在繃緊的精神狀態下發揮不好,布蘭登會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教她,神情依然談不上友好,可也不會表現出厭煩;後來她漸漸熟練了,偶爾開始能夠異常完美地完成動作,有幾次她掩飾不住笑容地回過頭,會愕然地看到布蘭登臉上也有一絲微笑過的痕跡……
一點一點小事加起來,逐漸構成了伊莉莎白對暗族的新的認知。
他們並不是……至少布蘭登絕對不是,她原本構想中的那種無視人權且凶暴殘忍的價值觀還處在黑暗時代的可怕的種族,雖然文化不同,不過布蘭登同樣受過良好的教育,擁有教養,有感情,有心情好和不好的時候,有開心的事和煩惱的事。然後在布蘭登第一次握著她的手腕,認為她能夠承受多一點的力量,於是幫她減弱裡面的魔法效果的時候,伊莉莎白比往常更小心翼翼地端詳了他的樣子,她感受到了一種與眾不同的、富有生命力的英俊,並且莫名其妙地心跳快了許多。
那一次她盯著對方看的時候,最後被布蘭登發現了,哪怕她慌張地飛快移開了視線,那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也不知不覺地往曖昧的方向轉去了不少。
“……差不多,就是這樣。”
自己也不清楚有沒有邏輯地說了一大堆之後,伊莉莎白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不安地看著愛莎。她知道自己不太會說話,也不知道有沒有成功地說服愛莎相信她,相信布蘭登。
不過,聽完伊莉莎白的敘述,愛莎並沒有立刻說話,她沉默地消化了一會兒。雖說聽完這樣的故事,她對伊莉莎白的故事,她對布蘭登的印象肯定有所變化,可擔憂並沒有完全消失,想了想,愛莎問道:“他有沒有可能……是騙你的?”
伊莉莎白儘管個性柔軟,卻是真正的公主。
伊莉莎白無奈地笑了笑道:“我一開始也想過這樣的問題……”
事實上,她畢竟個性比較容易退縮,即使在頭腦一熱答應了布萊登的提議後,有那麼一段時間仍然經常在後悔和懊惱,她自己要是出事倒是沒什麼,只是如果這種冒險的舉動成了傷害父母或者危害國家的導火索的話,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彌補償還自己的過錯。
結果頂著壓力跌跌撞撞地走到今天,她已經變得相信布蘭登了。任何人都不可能永遠為了避免風險而逃避所有的問題和決策,這樣實際上也是逃避責任,逃避自己的人生,伊莉莎白決定要相信自己的判斷,她是極為小心、極為謹慎地做出的決策。
“要是他是想要找機會抓我的話,過去幾個月里的每一個新月的晚上都有數不清的機會,更不用教我劍術,減弱我手腕中的魔法……他一開始就比我強很多。”伊莉莎白看著愛莎,微笑著道,“至於竊取情報或者混亂我這邊的信息之類的可能性……雖然我知道的東西不多,但我從來沒有泄露過。布蘭登也有作為王子的責任,他同樣沒有說過杜克有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