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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那微妙情懷的每一細節。
生命竟是如此的可愛。
靈琴雖遭了人類無情的毒手,但它卻從不憎恨人類。對它來說宇宙里只有愛,我不知為
何有這樣的明悟,但卻清楚地「知道」。
我深深地望著青思。
青思崩潰下來,淚水川流而下,卻沒有說話。
我感到她的心悲呼著:「你這男子,為何在我以為這世上已不可能有至死不渝的愛情
時,地硬闖進我黑暗的天地里,你是否知道我的痛苦,我的傷悲?」
美麗對她是一種生命的負擔。
但生命對我來說已是一種負擔。我沉聲道:「我只是個流浪者,由出生那天便開始了流
浪,由開始流浪那天,便等待著流浪的結束。」
青思飲泣起來,悲愴地道:「流浪者,我不知你是誰,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但由你看我
作畫那一刻開始,我便沒有一刻能忘記你,雖然我曾作過那樣的努力。」
「我遇到你至現在只有三天的時間,但卻像經歷了三萬年、三百萬年的悠久歲月。我知
道愛情是痛苦的,但卻從不知道在真實的發生里會痛苦到這種地步。
趕我走吧,我知道在你孤獨的流浪里,並不能容下任何其他東西,我從未見過比你更悲
傷的人。」
我移動身體,來到她前面,伸手抓著她的肩頭,更細審她掛滿臉頰的淚珠,細察不斷加
入的新淚,心中滿溢著愛憐,我們大家都是生命的流浪者,為何要拒絕生命能賦予的快樂。
青思垂下了目光,不敢接觸我燃燒著的眼神。
靈琴靈琴,你是否在看著、感受著。
人類唯一與你共通的地方,是否能打破孤獨的愛。
我感到靈琴在看著,在感受著。
自遙不可知的久遠年代,靈琴前身的古樹便在看著和感受著,享受這宇宙里一切的發
生。它不願像人類般去改變和破壞自然,而是融入自然里,變成自然的一部分。人類並不能
了解它的能力,但它卻巨細無遺地了解到人類的一切。它不會因人類的破壞而仇恨,只會為
人類的無知和自我毀滅而悲泣。
這些了解從靈琴的心靈流進我的心靈里,我發覺自己對以往的殺手生涯進一步地厭倦,
生命究竟是為了什麼?
偉大和卑劣,轉眼便過去了。
青思逐漸收止了悲泣,但肩頭仍無助地抽搐著。
我輕柔地道:「知道嗎?由第一次見到你時,我便愛上了你的短髮,感覺美麗對你造成
的負擔。」
她觸電似地一震,不能置信地抬起頭來,道:「天!你竟會對我說這種話。」
我知道她想的是在那美麗黃昏她初見我時的情形,但我想的卻是從望遠鏡看到她坐著尊
尼約曼的座駕進入俱樂部的情景。
我湊過臉去,用舌頭舐了一粒淚珠,用心地嘗著。
她顫震起來,用盡全身的氣力,投入我的懷裡,一對縴手蛇般纏上我的頸項,死命貼緊
我,用力摩擦和扭動著,口中不斷發出痛苦和歡樂交集的低吟。
我第一次全心全意擁抱一個女人。
並體會到男女間刻骨鏤心的愛戀滋味。
靈琴靈琴,你改變了我。
靈琴沉默著。
第七章驚悉惡耗
痛苦、仇恨、殺手的名譽和責任,只要不去想,便不再存在。
假若我帶著青思,遠走他方,或者游遍天下最美麗的地方,生命便可以美好無暇,可以
是最美好的流浪。
我感到靈琴在贊同著。
縱使我殺了老積克,殺了黑山,殺了納帝和橫渡連耶,但那有什麼用?這世上還是有無
數的他們,死去的會被未死的代替。
我伸手托起青思的下頷,溫柔地道:「我們走,我們去流浪。」
青思不住點頭,卻說不出聲音來。
兩個萍水相逢的人,三天前道左相逢的一男一女,卻若已相入了三萬年、三百萬年。
假若可以,我和她今夜便走。
但我仍要安排一下,因為我要帶著靈琴走,我再也不會讓靈琴孤獨地留在這古老大屋的
閣樓里。
琴聲響起。
充滿了歡樂。
我及海浮現了一幅一幅的畫像;廣闊的原野,茂密的山林,群山環繞的谷地,宿鳥驚
飛,以千計在河旁喝水的動物。
靈琴想我送它回遠在非洲的故鄉。
好!那將是我的第一站,又或是終站,誰說得上來。
青思道:「我們何時走?」
我沉吟半晌,道:「我要安排一下,或者是明天,又或是後天。」
青思道:「最好是後天,我答應了尊尼明晚參加他的一個酒會。」
我道:「酒會在什麼地方舉行?」
青思道:「本來地點是在俱樂部里,尊尼臨時又改了在紅葉鎮他在南田路的別墅內,他
一向很照顧我,我不想失約。不要誤會,他只是邀我來作畫的僱主。」
我心底里微微一笑,納帝現在是驚弓之鳥,所以要將一切既定的計劃改變,原本定在冒
險者俱樂部的酒會,改在尊尼約曼另一別墅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