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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低沉下來,道:「昨天晚上我夢到了你,擁抱著一棵奇怪的大樹,晨早醒了過
來,接著像是有個聲音在呼喚我外出,走了不多遠便碰到了你,這是否一種巫術?」
我愕然片晌,苦笑道:「若我懂得巫術便好了。」第一個我將會咒死槍殺我母親的歹徒。
她輕鬆了一點,道:「我從未試過主動地邀請男人,你是唯一的例外,原諒我太困擾
了,昨天……」
她像是打不到表達的言辭。
四周一望無際儘是湖光山色,綠野四園,她又是個罕有令人心動的美女,我不由自主地
感到生命生命充實起來。
空氣是如許地清新。
晨早的是這樣的溫煦。
為什麼早先我感覺不到。
近處的山林傳來一陣雀鳥的喧鳴聲,圓潤而充滿生氣。
她坐了下來,側臥翠綠的草地上,一手撐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俏臉。
我受不住誘惑,也坐了下來。
她道:「我從未見過有人的眼神像你那樣?」
她不用告訴我,我也知道答案。
七個月前我在夏威夷遇到個火辣辣的美麗土女,便不斷告訴我:我的眼神冷漠憂鬱。
她很怕我看她,又很喜歡我看她。
她有點尷尬地道:「對不起,我不應這麼說,但畢竟你曾聽到有人叫我青思,我卻連你
的名字也不知道。」
我感到強烈的情緒在我的血液里沸騰著,我並不知道我想要什麼,但生命不是可以在激
情里歡度,也可以在冷漠裡苦度嗎?
在倏長而沒有意義的生命里,似乎直到這一刻才被掌握在手中。
我感到心靈超越了空間,和靈琴連結在一起。
她續道:「你總是那麼沉默嗎?」
我找回了自己,沉聲道:「說話並不是唯一的表達方式,你的畫便說出了你心中的感
受,你也不是個快樂的人。」
她靜默下去,凝眺遠方的景色,眼神蒙上了一層茫然,像薄霧覆蓋著澄藍的湖水,我知
道她並不是真地在看,也不在想,但我不明白自己為何知道,而且是那樣自然而又肯定。
「誰是快樂的人?」幽幽的語聲,像來自地底下深不可測的遠處。
她望向我道:「昨天你站在我身後看我畫畫,起始時我很不滿意,因為作畫時我只想獨
自一個人,但……你的存在不但不騷擾我,我竟然進入前所未有的忘我境界,那張畫我已不
準備賣給委託我畫的人,我也不會多添半筆,就讓它像那樣子,那代表了我一個珍貴的經驗
和心境。」
我點頭同意道:「那確是張真正有血有肉的畫,我也從不知道可以從一張畫內看到和感
受到那麼多的東西。」
她沒有笑,若有所思地坐直了身體,但了個懶腰。
我無法不把目光放在她身體的優美線條上,就像鐵遇到了磁石。
我遇過無數美女,占有過無數的她們,卻到此刻才發覺從沒有真正在視覺上享受她們,
只是用她們來洩慾,泄掉心中的緊張和對世界的憤恨。
她忽地笑了起來,道:「男人看我時總是色迷迷的樣子,但你的眼光卻完全不同,好
象……好象……噢!我不懂說了,不知為什麼,在你面前,我總是辭不達意。」
她舉起手掌,作狀要隔斷我的目光,嬌聲道:「不准那樣看人家。」
我心中灌進了一道接一道的暖流,冷硬的心一下子軟化起來。
我仰後便倒,躺在地毯般溫柔的草地上,一隻蚱蜢跳上我的胸膛,借力遠遠躍開,藍天
上一朵白雲悠然自得,欲離不去。
我嘆了一口氣道:「青思!青思!這樣的一個好名字。」
她兩手撐地,盤坐的身體移了過來,直到膝頭幾乎碰上我的腰側,才停了下來,俯頭看
我,道:「這世界多麼不公平,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卻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知我是畫畫的,
我卻不知道你是幹什麼的。」
她恰好背著陽光,頭頸的陰影投射在我臉上,有各使人心欲溶化的親切和甜蜜感。那對
我是從未有過的新鮮感受。
我哂道:「這世界有公平嗎?如果有的話,我便不會長得比別人好看了。」
好並沒有因我的讚美而開心,嘴角浮現一抹苦笑道:「美麗真的是那麼好嗎?
你時常也要防範別人,當人對你好時,你不知他要的是你的美麗還是你的內心。人是沒
有滿足的,當他得到你的身體後,還要求你付出你的靈魂。」
忽爾間我明白了好的苦笑,在抵達生命這一點前,為了能成一位自給自足的藝術家,能
夠得到自由,她已付出了很多很多,包括屈辱和犧牲;例如要得到為俱樂部繪畫這分優差,
她是否要犧牲點色相?
她再次用手遮擋我的目光,笑道:「不要看我,我怕了你那能象看穿世情的眼睛。」
她的手離我的臉很近,我的呼氣都噴在她手心裡,空氣回流過來,使我的臉頰麻痒痒
的,我也知道她感覺到我的呼氣。
從少到大,我都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在觀察和等待,別人的樂觀熱鬧只象另一個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