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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餐店的老闆娘解救了她,隔遠叫道:「那位小姐要點什麼?」
少女全身一震,像從夢中掙扎醒來,應道:「給我一瓶鮮奶。」然後她抬起秀色可餐的俏
臉,迎著我的目光,輕輕道:「謝謝你!」
我錯愕下望向她,為何謝我?
她不待我反應,續道:「昨晚若不是你,我的遭遇便不可想像了,幸好你及時趕走了那
些兇徒。」
原來是我昨晚無意下救的那個女子,我已蓄意不讓她看清楚我的模樣,可是仍給她認出
來了。換了往日的作風,我會冷冷地道:「對不起,小姐,你認錯人了。」
然後不顧而去。
別人的痛苦與我何關?
自母親死後,誰曾關心過我的痛苦,學校里的都是都責難我孤獨自負,沒有愛心。但誰
真的會有愛心?
快餐店的琴音一轉,奏著另一隻調子,慷慨激昂,就若狂風卷過寬廣無邊的荒原,又像
屍橫遍野後的戰場。
她奇怪地望著我。
我的心忽地轉到兒時舊事,那時我念中學,班上有位被譽為全校最美的妞兒,被男孩們
奉承計好弄得驕傲非常,眼尾也不望我一眼。覆蓋於我向她展開追求,只兩個星期,她堅硬
的外殼給我的手段和熱情敲碎了,我獲得她的初夜,那晚我告訴她,我並不愛她,看著她哭
著狂奔離去,我感到無限的快感,誰叫她看不起我。
像其他人一樣,她知否我吃不飽穿不暖,回家還要被舅父打?
第二天她並沒有回校上課,以後我也沒有見著她。
這件事早已沒有在我的腦海里出現,不知怎的,這刻竟想起這件事來,心中蕩漾著令人
心碎的歉疚,那是從來沒有過的情緒。
她看著我道:「噢!你的眼神很憂鬱和悲傷,你一定有很多心事。」
我強制著自己的感情,劣拙地道:「那晚……那晚他們有沒有……」
她粉臉一紅,垂頭道:「你來得正及時,他們正準備撕掉我的衣服,幸好……
幸好……我不準備做那份夜更收銀員的工作了,我已賺夠了下學年的生活費。」
一個奇怪的念頭從我心中興起,使我衝口問道:「你會彈琴嗎?」
少女眼中射出驚異的神色,幾乎叫起來道:「你怎會知道?自少到大,我最喜歡的就是
彈鋼琴,所以不顧父母反對,進入了附近的音樂學院念音樂……我……我叫莎若雅。」她再
次垂下了頭。
她的輪廓分明,可能帶點希臘人的血統。
我壓下邀請她回去彈奏那奇異的琴的欲望,但卻壓不下另一個欲望,問道:「現在場聲
器奏著的琴音是誰的作品?」
這時琴音又變,輕柔處若現若隱,頓挫間在引發的微妙聲韻更令我這一向似對音樂沒有
感覺的人也禁不往心神皆醉。
莎若雅抬起頭來,茫然道:「什麼琴音?」
她幼滑的粉臉閃爍著早晨太陽的清光,一片陽光從對街的落地茶色玻璃反射過來,恰好
落在她的身上,使她變成了超塵出世的美女化身,我似乎在不斷地發掘她的美麗的一面,不
過她的確是動人之極的美女,愈看愈覺她美麗,難怪昨晚那些兇徒見色起心。
她詢問的眼光等待著我的回應。
我不禁大感奇怪地道:「難道你聽不到嗎?」
琴音忽地大增,由微不可聞的輕觸,化成叮叮咚咚的清響,一時間充盈在整個空間裡,
就像千百條小溪的流水聲突然間加到一起,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歡悅。
我望向她,心想除非是聾子,否則怎會聽不到?
她眼中茫然的神色理會甚,吶吶地道:「我什麼也聽不到。」
我呆了一呆,接著手足冰冷起來。
剛好快餐店的老闆娘經過台邊,我一把抓著她的手臂,問道:「你播的是什麼音樂?」
老闆娘愕然抬頭,望向裝在屋頂其中兩角的揚聲器,悻然道:「播什麼音樂?
那對揚聲器壞了足有十天,保養的混蛋還沒派人來修理呢。」
我駭然鬆手。
快餐店忽地陷入一片死寂里,什麼聲音也沒有,琴音頓止下來。
莎若雅的呼喚聲像在九天之外的遠處傳來道:「喂!喂!你怎麼了?」
我望向她。
她臉上露出強烈的焦慮,對我這個陌生人毫無保留地獻出她的關心。
我腦海里一片空白。
難道我因殺人過多,陷入神經分裂的邊緣,產生了聽覺的幻象,聽到別人聽不到的聲
音?
還是因為那古老大屋閣樓的三腳琴?
它優美的造型,奇異的木質,驀地填滿我的神經,揮之不去。
一對纖弱的手緊握我雙臂。
這才發覺莎若雅已站起身來,來到我背後,抓著我雙臂,紅唇湊到我耳邊關切地道:
「你怎樣了?要不要我喚醫生?」
我的臉色定是非常難看。
強提精神,霍然立起,近乎粗暴地從她的懷裡掙紮起來。
快餐店內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但卻沒有人作聲,我高大健碩的體格使他們均
怕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