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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夫人……節哀順變。”

    “節哀……”,溫凌宜苦笑一聲,“我一世苦命,哀是節不住的,風先生早就警告過我和廷瑞不要來西京,怪我們拿你的話當兒戲了。”

    “是段鶴。”

    “我知道,從他宣布自己還活著的那一刻起他就要了卻過去,我、如世初、奉廷瑞,都是他心上最深的一道疤,遮不住就連皮帶肉一塊割了,痛快!”

    “廷瑞死前曾跟我說過,六道輪迴,來世他不一定在人間,但他希望我在,他說這世上是美好的,我也最配得上這份美好。”

    “我在這世上已再無牽掛,活著對我來說如同凌遲,這次見面是我和風先生最後一次相見,還勞煩風先生幫我將手上的全部家財交與如升,以後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便都與我無關了。”

    溫凌宜說著從懷裡掏出銀票,平整地鋪在了桌上。

    “溫夫人,你在這世上還有未了之事,不能死。”  

    “什麼未了事?”

    當溫凌宜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眼裡是死灰一般的沉寂,風巽瞭然她向死之心已定,就算是和如升間僅存的一點聯繫也不足以讓她重燃生念。

    “溫夫人還記得璟澤嗎?”

    溫凌宜驚訝,“小兒去世多年,風先生怎會知道他的名字?”

    “因為他並沒有死。”

    溫凌宜倏然抬頭,步履不穩地走到風巽跟前,眼裡淚光閃爍幾圈後轉身去關了房門。

    “風先生,求你告訴我璟澤在哪,我求你,我求你。”

    溫凌宜壓低著哭腔,生怕外面人聽到,而她眼裡的死灰也已復燃,那是一位母親最後的期盼。

    風巽將溫凌宜扶到椅子上坐好,說:“當年段鶴命手下將夫人的兒子投井,又用尋來的死嬰冒充頂替,虧得那位手下心存善念,將夫人您的兒子送與自己的好友撫養,此位友人便是千燈寨的周老寨主,而夫人的兒子璟澤現今也在千燈寨中,只是……”  

    “只是什麼?!你說,我受得住,只要他活著,怎樣都好。”

    “只是璟澤兒時病患留下了病根,偶爾抽搐,但發作頻率不高,老寨主這些年視他如己出,小心保護,只要有外人來,他就將璟澤關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

    溫凌宜站起來,欣喜地點頭,說:“無礙無礙,只要他活著,我這個當娘的一定會治好他,天斛谷有天下最好的藥,一定可以治好,一定!”

    “夫人切莫著急,眼下還不是你見璟澤的最好時機,這些年段鶴對你的行蹤一直管控,你到哪他的眼線便到哪,所以以防璟澤暴露,你還須再等等。”

    倘若要不是溫凌宜將厭世之意透漏給風巽,他也斷然不會現在說出璟澤的事。

    那個孩子已經承受了太多的痛苦,眼下活著便是最好的恩賜了。

    “好,我等,我能等,我一定要殺了段鶴,為璟澤除掉這個後患。”

    “為母則剛”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果然血緣關係是一把致命的雙刃劍,愛恨皆深淵萬丈。  

    ……

    在如升不見晏屠嘉的第七天他終於出現了。

    這段時日如升一直和姬樾住在晏府,她沒法去風巽那,因為那樣只會更加明目張胆地傷害晏屠嘉。

    當如升推開房間門的時候看見晏屠嘉就坐在桌旁,手裡拿了一杯茶正喝著,眼睛虛虛地望著前面,沒有焦點。

    有好半天,如升站在門口,晏屠嘉也沒有轉頭看她,亦沒有對話。

    許是靜默的時間終於夠了,晏屠嘉將茶杯放下,說:“你和風巽在一起了。”

    “是。”

    他沒在問,她卻答了。

    晏屠嘉忽然笑了聲,自嘲世上自是有情痴,自己也一樣傻。

    “你們……何時開始的?”

    “不記得了。”

    如升覺得沒必要具體,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有些話說不說都無意義。

    “為何是他啊?為何不是我啊?!”  

    “……”

    “愛情難道就不講先來後到了嗎?是我先遇見了你,是我先愛上了你,最後怎就變成了他呢?”

    “屠嘉,我很抱歉。”

    如升從不覺得自己有錯,所以這句道歉也並不走心,但……她必須對晏屠嘉有個交代。

    燭火被晏屠嘉起身帶過的風吹倒,忽閃了幾下,許是燃到底部太微弱,屋內一下暗了許多。

    他轉身和如升對視,眼底無限悲傷,幾近要將他吞沒。

    “如升,倘若現在讓你重選一次,你能選我嗎?”

    “不能。”

    “可風巽給不了你安穩。”

    “我不需要。”

    “……好。”

    晏屠嘉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掌心翻過來,對著如升,說:“我一直以為,我可以擁有你,可以保護你,可以報了如家的仇,娶你為妻,時至今日我才發現我錯了,你心不在我這,自作多情買不了你的帳。”  

    手掌再次朝下,五指伸開,一塊玉佩划過光影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直擊如升心上。

    “從今往後我晏屠嘉,沒有喜歡的姑娘,也沒有兄弟。”

    鞋踩在碎裂的玉佩上,沾滿了灰塵,同時這一腳也踩斷了從前的情意,再無完璧的可能。

    “屠嘉!”

    腳步在跨過門檻時人停了下來。

    如升走過去,站在他身後,看著這個曾對他很好的男人,哽咽道:“我做完我的事就離開了,以後你都不會再見到我,這是你的家,該走的是我。”

    話已挑明,情已劃清,他們之間將就此走上另外一條路,各都去意決絕,無法回頭。

    ……

    朝廷命徐玠找出殺害溫cháo的真兇,限期一個月。

    如果這事兒落在別人身上定是一件苦差事,但落在“元兇”徐玠身上就簡單了許多,他只需要給足表面功夫給宸帝看,待一月期滿他就可以隨便推個人上去,將殺人過程如數講出,反正只要他一日不大權旁落,這世間的事便多半握在自己手上了。  

    而他與段鶴一年多來所密謀的一切也即將告一段落,互為刀劍束手束腳的日子想必他們都不想再過,廟堂、江湖他們清了自己心頭的路障,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在徐玠掌管兵權半月內每日都要召晏屠嘉和沈燭進府謀事,他將如世初餘下的舊部都換成了自己的人,兵從將領,軍心散沙重聚,不管這“心”是不是一個方向,反正都是他手下的螻蟻。

    晏屠嘉和沈燭二人這邊表面上還共侍一主,但暗地裡已經角色互換,從前大多惡事都是沈燭做,如今卻由晏屠嘉主動請纓,他殺了奉廷瑞,做得乾脆,後事處理利落,回來即報,半分“功勞”都不給沈燭。

    事後沈燭問他為何心性大變,他避而不答,兩人由從前的針鋒相對,到現在的勢倒一邊,徐玠自然也看出來了,不過他什麼都沒問,也沒有派人去查,因為他期待看到這樣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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