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至晚,金碧輝煌的宸光殿燈火通明,舞樂齊奏。
為了迎接宸帝順利出巡迴到西京,滿朝的文武百官紛紛出席,奉上精心準備的貢品以討聖心歡喜。
席畢,百官散去,走出宸光殿,三兩結伴,喝得微醺,不過在這些人中有一人沒有喝酒,那就是丞相栢堰。
他獨自一人在前面疾步,夜色闌珊掩映著雖年邁卻又挺拔的身形。
“栢丞相!栢丞相!”
話音落下,身後人小跑兩步到栢堰的身旁,鞠躬行禮,順帶諂媚一笑,說:“丞相的身體還一如當年安健,卑職都追不上你了。”
栢堰回頭,看見徐玠縮著手,凍得直哆嗦,說話間有酒氣飄出來,熏人得很。
栢堰放緩腳步,“是徐大人啊。”
“誒誒。”
“有事嗎?”
徐玠“嘿嘿”一笑,回道:“有日子沒見您了,敘敘舊嘛,本來應該到您府上拜訪的,可最近忙著平復寧安賑災的事,耽擱了。”
栢堰心裡冷哼一聲,“寧安賑災?前後都是晏屠嘉在忙活,你出的哪門子力,到頭來也不過是等著斂財罷了。”
“徐大人是朝中重臣,又深得皇上倚重,前途無量啊!”
“哎!丞相您說的是哪的話啊,要說皇上最倚重誰,您是屈指可數啊,兩朝元老,功不可沒!”
恭維的話聽得栢堰直起雞皮疙瘩,他打心裡厭惡徐玠的存在,不管是那件事發生之前,還是之後。
走出宮門,兩個人周身都輕鬆了許多,沒了宮闈規矩的束縛,連臉上的神情都有些不同了。
布輦已在外等候多時,栢堰剛要乘上就聽徐玠叫住他,說:“丞相,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栢堰停住腳,緩緩轉過去,“徐大人有話請講。”
徐玠挑挑嘴角,得意之模樣即使在夜色下也還是突兀得像米飯上的蒼蠅般令人作嘔。
身旁人識時務地盡數退下,徐玠一如之前的笑臉,只不過皮笑肉不笑。
“丞相,如家被鴆殺的時候皇上私下有令要厚葬如世初,只是不刻銘文,不許祭拜,我想這個旨意您不會不知吧?”
“詔文發布到三品官以上的各個府衙,本官自然知道。”
徐玠笑笑,“從前你我不知如世初真面,被他所謂的“忠心”蒙蔽,既然這一難我們都僥倖躲過去了,可別再做逾矩之事,觸犯皇上的逆鱗啊!”
栢堰知道徐玠這些話就是指他趁皇上出巡,偷偷給如世初祭拜一事。
可謂自古小人嘴臉就有千面,卻都擁有相同的壞良心。
見栢堰沒回應,徐玠又說:“最近卑職聽到一些風聲,說皇上有意再任命一位丞相,作為從前您的部下,卑職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別到時候弄得晚節不保啊。”
講話綿中帶刺,要不是年紀已高,再加上這麼多年在朝為官磨平了稜角,栢堰真想給他一刀。
“告辭。”
栢堰踏上布輦,一眼都沒再看徐玠。
……
宮牆外重歸寂靜,該走的都走了。
徐玠一行人的陣勢比一品丞相還要浩大,攪得長夜不淨,長街不清。
雖是這樣,但他本人卻樂得其中,就像“一夜暴富”的乞丐般,急於向世人招搖他的今時不同往日。
走過攆花街,緊跟布輦旁的黑衣隨從跟徐玠說:“徐大人,那邊來消息了。”
“說。”
“奉廷瑞沒找到。”
“晏屠嘉呢?”
“還在找。”
徐玠:“洛平,你覺得以晏屠嘉的本事可能找不到奉廷瑞嗎?”
洛平沉吟一下,說:“大人,屠嘉這些年跟著你辦事嚴謹,滴水不漏,要是他也辦不到的事想必真的很難,再說奉廷瑞在江湖上極有勢力,不是誰想殺就能殺的。”
“呦!看不出來啊,你倒是這般向著晏屠嘉說話。”
洛平腳下一滯,趕忙回道:“大人,小的不敢,只是就事論事……”
布輦輕晃著,帶著“吱呀”的聲音,徐玠轉頭,看了洛平一眼,說:“奉廷瑞是個老狐狸不假,但是一個江湖人再厲害當屁用,只要皇上一聲令下,該死的都得死。”
聽到徐玠咬牙的聲音洛平更不敢接話了,連走路都不敢出聲。
“對了。”,徐玠又想到一件事,問:“如家抄家的時候我讓你找的那塊戰國古玉找到了嗎?”
“回大人,沒有。”
“廢物!”
徐玠口中的戰國古玉是當年先帝送給如世初的,徐玠有幸見過一次,印象很深,之後他一直覬覦,終於得到這麼個機會,雖說從死人身上扒東西不夠地道,可珍寶面前誰還顧這些呢。
洛平:“有沒有可能在他女兒身上?”
徐玠聽了一袖子揮過去,低聲罵道:“他們家人都燒成焦屍了你才來給我說這個?成心想讓我派你去挖墳是不是?!”
洛平不敢躲,任憑徐玠猛抽了他好幾下,火燎燎地疼。
“要不我再去如府翻翻?說不定藏地底下了呢。”
“給你四天時間,找不到就提頭來見吧。”
“是,大人。”
“還有。”
徐玠思忖著,說:“明天你給晏屠嘉捎個信兒,讓他先回來吧,既然奉廷瑞不給咱們這個機會暗殺,那就讓他死在明面上好了。”
“可是大人,奉廷瑞的鏢局剛從朝廷接了個美差,而且這個差事普通人是拿不到的,卑職猜……是栢丞相在暗中操作,咱們要是明面上動奉廷瑞,也就變相公開和栢堰作對,他雖然已年老,但在朝中尚有勢力,還是要從長計議。”
洛平這話說到徐玠心裡去了,而且這些現狀他也明白。
“先等晏屠嘉回來吧,有些事還要你倆一起做我才放心。”
布輦輕晃,漸漸消失在巷尾,隱沒於夜色中。
☆、第二十五章
青鯉燉糊了……
糊得很徹底,已經辨不出魚的形狀。
如升蹲在灶台前,忽爺則坐在不遠處的板凳上,師徒雙雙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老夫在山上呆了這麼多年,第一次受此大罪。”
如升垂頭喪氣,一個字都爭辯不出,也沒有力氣爭辯,幹了一下午活,手上磨得滿是水泡不說,左臉還被砍柴時濺起的木屑劃傷了。
“把魚盛出來扔了,我來下碗面。”
忽爺走到灶台跟前,袖子甩著,攆開了如升。
“屋裡有小風走之前買的點心你先吃點兒,飯好了我叫你。”
“謝師父。”
“去吧。”
終於得准休息的如升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她回屋洗了把臉,順帶清理了臉上的傷口,所幸不深,否則必定留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