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後來鍛刀師隱於山中幾年光景,最終造出了驚動世人的“梵十四。”
神器化成,陽文陰縵,流綺星連,浮采泛發。
一如詩里描繪的那般絕藝。
雖然造出了舉世名刀,但鍛刀師卻並未因此被擁上神壇,而是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相傳此事當時在江湖上廣為流傳,一些嗜刀如命的青衣刀客自然就以“拜見之名”行“強奪之實”,多番派別爭鬥之下死傷慘烈,不但鍛刀師命喪黃泉,就連“梵十四”也散落在江湖中,幾番輾轉後去向成謎,極少在江湖上出現了。
如升之所以知道得這般詳實還是以前和晏屠嘉閒聊時聽他講的,而今日,這十四把刀竟完完整整地出現在了風巽的臥房裡。
他……到底是誰?!
如升繞了一圈回到床邊,對風巽說:“那日你和甄寧的談話我全都聽進去了。”
風巽轉過頭,病中的他看起來有點憔悴,但冷韌的容貌下又多了一絲難得的安分與乖巧。
如升垂眼,揪著衣角說:“溫凌宜……我曾在我父親的軍營中見過她,這個女人不同於久居深宅的主婦,當年她喬裝混入軍營,幾句話便把我父親唬住,完美脫身。本來我已忘了,不過那日你又提起,所以我想……”
“如升,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關聯,也不是所有的陌路都是相向。”
“可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如升斷定溫凌宜和她家的滅門慘案有關聯,就算不是主事者,也有份參與。
“幾歲的小孩兒就有直覺了嗎?我倒是第一次聽聞。”
風巽說完手撐床板起身,扯了外衣披在身上,穿好鞋,說:“走,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更深露重,你又尚在病中……”
“我說了,送你回去。”
言辭微厲,不近人情。
如升輕咬嘴唇,無話可辯。
……
第二日一早,天空轉晴,秋光淡沲。
如升用完早飯就被弘遠告知收拾包袱,也不說去哪。
不過她猜想應該是要離開九江了。
這個曾在如升眼中只是南晉版圖中一塊的城池,如今卻平添了一份不舍之意。
“我沒有包袱收拾,我現在身上的一切都是青樓給的,要拿走,也要問問你們才是。”
如升一句話把弘遠難住了,他支吾了半天,才說:“小姐,你隨意就行,有樓主在,無需任何擔心。”
見如升還在呆坐,弘遠又說:“小姐,樓主已經在大堂等你了。”
好吧。
如升把這幾天穿的衣服隨意塞進包袱里,往肩上一背,問弘遠:“他還咳嗎?”
弘遠點頭。
“可有吃藥?”
“大夫已經配了一瓶藥給樓主帶著了,小姐不必掛心。”
如升點點頭,又深深地看了弘遠一眼,想說點臨別贈言,但想了想,還是憋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神器化成,陽文陰縵,流綺星連,浮采泛發”,文中此句出自張協《七命》。
☆、第九章
八月的九江城,風光正盛,一葉知秋。
青樓門口,如升坐在門檻上,看著眼前一群人碼齊站著,心情……很複雜。
之所以複雜是因為青樓里所有的人都站在她面前,不過不是為了送她,而是送他們的樓主,風巽。
經過一夜的休整,風巽的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不過還是有些虛弱,他接過弘遠遞過來的包袱,隨意往肩上一抗,說:“我臨時出趟遠門,大家各安其事就好。”
話音剛落,所有僕人彎下腰來,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不僅是禮儀,也是應許和承諾。
那一刻如升突然心生動容,她感慨風巽的不易,也很佩服他。
……
出了青樓,如升跟著風巽朝東邊走,九江有東西兩處城門,皆可出城。
如升不知風巽為何會選擇東邊,不過她清楚地記得自己來時是從西城門進來的。
而且她還發現風巽換了一把刀,不是他平日都帶在身上的那把。
穿過青樓門前那條長長的僻巷,周遭一下熱鬧起來,行人如織穿梭,沒幾步就衝散了如升和風巽。
“欸!”
如升喊了一聲,剛想招手就被一個路人撞得倒退幾步,她沒防備,直接跌倒了。
古舊的石板路硌得人生疼,如升攤開手掌,虎口裡處擦破了皮,血絲隱見。
她輕輕吹了兩口氣,正準備起身之時視線里多了一雙大手,順指尖往上,如升看到了風巽。
“多謝。”
如升說完把手伸過去,不過快到跟前的時候她轉而拽住了風巽的袖口。
五指用力,一躍而起。
“跟著我。”
風巽說完帶著如升快速穿過人群,走了大概半里路,他們在一處賣紙錢冥物的鋪子前停下。
攤主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大爺,而且,是個瞎子。
他聽見動靜慢慢扶著牆根站起來,說:“風大人,您來了。”
“平叔。”
看來他們認識,而且很熟,不然一個瞎子拿什麼辨別識人?說來也是常人無法堪比的了。
“還是一樣嗎?”
“是。”
平叔熟練地在貨架上拿了幾樣,然後裝進布袋裡,遞給風巽。
十兩銀子無聲地塞進了平叔手裡,他欲言又止,但還是收了。
如升雖然從未買過冥物,但是以她多年的生活閱歷來看,風巽手裡的東西絕對不值十兩……想必是可憐老人家吧。
如升三步追上風巽,問道:“我們要去探望什麼人嗎?”
“是。”
風巽全程冷臉,從早上如升見他到現在一直沒笑過,不對,準確的說是自打如升和他認識開始他就沒怎麼笑過。
往下如升就沒法問了,既然是已故之人,如再重提免不得會觸及傷心,這種還是給經事人留些餘地的好。
走出城外,風巽突然主動開口講話了,他說:“我們要先去南山一趟。”
“嗯。”
“去看一位朋友。”
“?”
如升本能地想到姬原,可他的祭日不是過去了嗎?怎麼才想去祭拜?
回想從地牢回去的第二日如升確實沒有看見風巽,那時她就以為他去墓地祭拜舊友了。
……
南山背坡有一片磨盤樹,如升上次見到這種樹還是在cháo白河邊,而且只有一顆,今天,卻是一整片樹林。
坡下不算寬敞的空地上有兩個墓冢,彼此相鄰緊挨著,其中一個墓碑旁有一些祭拜品。
今日天氣陰暗,山中涼風呼呼地刮個不停,把如升吹得渾身發抖,常人都知道一般這種地方總是陰森發冷,但她顯然沒有做好準備。
走近墓冢,如升終於看清了墓碑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