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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晚酉時,溫cháo請旨到宮中探望,待他進到“雲台殿”的時候殿內空無一人,而且殿外也只有兩個侍衛。
“溫將軍。”
溫cháo應聲抬頭,看見賀公公從後殿走出來。
“噢,賀公公,微臣請旨來見皇上,方才被通報到“雲台殿”,可皇上他……”
“溫將軍別急,請隨老奴到後殿。”
溫cháo一頭霧水,後殿是皇上平日歇息的地方,能到後殿面見皇上的也就皇后和宮裡個別幾個得寵的妃子,今兒個怎會招他去呢?
邊想著人已經隨賀公公到了後殿,此時太陽已經下山,一大片暖黃照進殿裡,讓平時森嚴冰冷的“雲台殿”顯得柔和暖煦了許多,而且還伴著一股濃郁的香氣,似檀香,又不是。
而溫cháo眼前是一張半掩珠簾的床榻,宸帝躺在上面,只穿了件薄衫,睡眼惺忪,好像剛醒來的樣子。
“臣溫cháo參見陛下,今得知陛下抱恙特前來探望。”,溫cháo說話跪下行禮。
“平身吧,這沒外人,不必拘禮。”
“謝陛下。”
“過來,走近些,朕有話問你。”
“是。”
溫cháo起身走過去,低頭站到床邊,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身地接近當朝天子,這讓他分外拘謹。
“賀公公,你到前殿去吧,我與溫將軍說幾句話。”
“那老奴先行告退。”
賀公公說完饒有意味地看了溫cháo一眼便退下了。
太陽的餘暉消減,“雲台殿”內的光亮很快被燭火取代,瞬時清冷了不少。
“皇上,看您面色紅潤,想必已無大礙了。”
“嗯。”
宸帝說話揉了揉眉間,這才睜開眼。
“朕這幾日時常夢到罪臣如世初。”
溫cháo聽到“罪臣”二字不禁身子一抖,差點失禮。
宸帝轉頭,看了看溫cháo便瞬間明白了什麼。
“我知道,你們心裡都恨朕,可如世初“叛國通敵”鐵證如山,你讓朕如何定奪?!”
“皇上,臣沒有……”
宸帝擺了擺手,示意溫cháo不必解釋。
“朕不怪你,你們都是軍營出身,有軍人鐵血,情義至上,可朕膝下是南晉萬民,倘若我心軟放縱,他日血洗我宸光殿的人就有可能是如世初,你懂嗎?”
溫cháo緊咬牙關,生怕所想破口而出,惹惱這位脾性並不良善的皇帝。
即使他心裡明白,如世初一生忠心愛國,壯年時便已是將軍,完全具備“改朝換代”的實力,沒必要非得等到暮年才殊死一拼,所以當聽到如世初所犯叛國之罪時溫cháo完全不信。
“皇上,無想師父的道行固然高深,但太醫那還是要開些安神的藥才行。”
“朕身體無礙,只是想偷懶歇息兩天罷了。”
宸帝說著起身坐在床邊,衣服滑落,露出一側光潔的肩膀,看向溫cháo的眼睛慵懶,神散。
見他此番模樣,溫cháo便篤定了之前聽到的傳聞——這位年輕的帝王有龍陽之好。
司馬宸是先帝的第四個兒子,年少繼位,由兩朝元老如世初和栢堰扶持才坐穩江山,距今已有十四年了。
想當初先帝突然駕崩,遺詔頒布後三子司馬煜舉兵造反,後被如世初帶兵鎮壓,司馬煜戰死,屍埋荒野,永不許入皇陵下葬。
他本可以落個全屍的,可司馬宸下令亂刀剁碎,就地焚燒……兩兄弟之於彼此,誰都沒有念及情份,就這樣在南晉史冊中留下了手足相殘的恥辱一筆。
之後幾年宸帝迎娶了數十位妃子,就連皇后也是先帝在世時定下的,可奇怪的是他一直沒有子嗣,也很少召見自己的女人們。
再看他長得清秀白膩,身段優柔,溫cháo終於什麼都明白了。
“溫將軍。”
“臣在。”
宸帝下床,雙手背後緩緩走到窗前,說:“朕想托你辦件事。”
“陛下但說無妨,為陛下做事是微臣的職責所在。”
宸帝不可聞地笑了聲,說:“朕不想再看見有關將軍府的一切,你去把如家舊址給我剷平,蓋一處新的別院吧。”
“微臣……遵旨。”
“還有,到都城郊外給如將軍全家立一塊碑,清明寒時替我祭拜一二。”
“是。”
宸帝說完又走回來,靜了靜,他說:“溫將軍,你可聽說過江湖第一刀客,青樓樓主,風巽?”
“聽過,此人在江湖很有名望。”
宸帝點點頭,側身又躺回床榻上,閉眼喃喃道:“找機會,把他召進宮來,朕要見他。”
溫cháo一下恍然,這才是皇上召他進宮的真正目的。
☆、第三十三章
在如升上梵淨山的第二十天,她終於學完了所有刀法,不過所謂的學完也只是“學完”而已,想要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則至少需要三年的加深苦練,可她沒那麼多時間了。
風巽知道她的心意,所以故意加快節奏,雖然他明白這樣做真的有點“急功近利。”
最後一日,落情崖,山風呼嘯往來,吹飛了衣擺。
如升將刀法秘籍收起,和風巽並肩站在崖邊,俯瞰山下渺渺蒼生。
“謝了。”
淡淡兩個字,無比柔軟,仿佛風一吹就斷了。
風巽負手而立,當聽到如升的話時陡然覺得落寞,這種滋味就好比習慣了一樣東西然後莫名丟掉了。
而眼前,他感覺這位姑娘即將離她而去,以後,他們都不會再有這樣一段時光,日出日落,朝夕相伴,青燈梵音,永不往返。
“如升,明日下山,我帶你去祭拜你的父親。”
如升猛地轉頭,“你說什麼?我父親?”
她知道“罪臣”是沒有資格立碑的,何況還是明目張胆地祭拜,她想都不敢想。
風巽一手指到山下,說:“在那。”
一群無名鳥成群結伴,“嘩啦啦”從南飛到北,掠亂山頂霧氣。
“皇上准許溫將軍為你父親立碑,但石碑上不能留名,在西山。”
無名碑……那和不立有何區別?
如升慘然一笑,苦澀湧上心頭,這段時間她已經平復了很多,即使偶爾在夢中和父母相見也沒那麼心痛了,她總要面對現實,這世上孤零的人很多,她只是不幸淪為其中之一罷了。
“風巽,這麼隱秘的事情除非溫將軍親自告訴你,否則誰也不會知道。”
“的確是溫將軍告訴我的,前幾日我下山那次,在城門口遇到他了。”
“溫將軍……是個好人,聽我父親說溫將軍命很苦,他本出生簪纓世家,後家道中落,父母早亡,他也被迫充軍,就到了我父親麾下,他經常陪我玩,還教我騎馬she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