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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語,以後你想下山去玩就告訴子隱一聲,子隱護著你便好。”

    “……”

    因平時不需要以人形入眠休息,所以這近百年來她都沒有自己的房間,於是斐子隱將她攙扶到自己屋裡。小語在床上躺著,想著主人說的“子隱護著你便好”,想著想著,不由笑了開來,早將罰跪一事拋至九霄雲外,直至聞著淡淡的檀香漸漸昏睡過去臉上還有隱隱笑意。

    斐子隱變幻出被子幫她蓋上,施了結界將她與周圍寒氣隔絕。待將這一切完成,他靜靜地站在床頭看著她,她的臉色依舊蒼白,臉上卻還帶著笑意。他想到適才她的手很冷,扶著她的時候感覺到她全身都冰涼一片,不由轉身又添了幾個暖爐。

    嘆兮海的源頭便是鏡世殿的素絲湖,鏡世殿的深夜很冷,修為一般的仙家是抵不住月光下素絲湖的寒氣,何況她只是一件神器。本不想重罰小語的他想到這裡,真的覺得自己疏忽大意得太過狠心。

    說到底小語幻化為人形不過近百年,畢竟孩子心性,又不知魔界毀滅她的呼聲多高。也罷,既然她的危險是因他而起,既然她相信自己能護她周全,依賴自己的保護,那,便讓她依賴,護著她便是。他堂堂蓮華尊者,護著她又有何難?

    自罰跪事件之後,小語的活動範圍大大地增加了。她下了幾次山,和斐子隱在六界遊玩了幾次,但奇怪的是,以前一直嚮往的外面在遊玩了幾次之後便沒了興致,於是她已經好幾年沒有再下山,只是偶爾到堂庭其他峰逛逛。

    虞瀅也奇怪地再沒有出現在鏡世殿,有一次小語記起這位師姐,順帶記起了斐子隱說過的那句“虞瀅師姐確確是子隱見過的女仙中最美麗高貴的一位,自不會有不喜歡一說。”便假裝不經意地問斐子隱:“主人,為什麼那位虞瀅師姐很久沒有過來了?”斐子隱放下手中的茶杯,不解地看著她,反問過去:“為什麼虞瀅師姐一定要過來?”

    “因為,因為……”因為你們不是互有好感嗎?接下去不就應該發展到執手與卿共看幾度花開花落嗎?

    “虞瀅師姐來與不來,你又何須惦記?”他上次已經委婉地對虞瀅師姐說“子隱喜歡堂庭,喜歡蒼生,虞瀅師姐確確是子隱見過的女仙中最美麗高貴的一位,自不會有不喜歡一說。”虞瀅師姐是聰明的女子,又豈會聽不出他的婉拒之意?既然聽出了,高貴如她又怎會固執?所以,何須惦記。

    斐子隱的意思小語不懂,她只是想起她在堂庭正殿的後牆打盹時聽過一個女弟子對另一個女弟子說:“最難過的,便是他說‘與我無關’。”

    斐子隱那句“你又何須惦記?”著實讓小語暗自神傷了一段時間,但是她和斐子隱的日子很長,所以她神傷著神傷著便忘記了。

    斐子隱偶爾會接到任務外出降魔,但畢竟堂庭弟子眾多,本領不弱,所以他的任務少之又少,常常在鏡世殿裡修煉、打坐、煮茶、撫琴、栽花、種樹。栽花和種樹其實是小語閒暇無趣時做的事,他只是在一旁指導。比如,劃秋花扦插時要埋幾個節在沙壤土裡,凝瓷草應該種在向陽的地方,幾個月澆一次無根水之類。

    小語是靈琴,身為神器中的佼佼者,平日裡甚少打坐修煉,也就是在受到損傷時才需要及時修煉,並且身為懲惡揚善的神器,只修心不修術法。所以每每斐子隱在樹下打坐,小語便一個人跑去素絲湖畔打瞌睡。白天的素絲湖很是清涼,並且在蘆葦的裝飾下入眼一片生意黯然。小語在蘆葦間種植了劃秋花和七月菊,風吹過時蘆葦搖盪,花香撲鼻,最是睡覺好光景。

    “小語,兩個月前種下的凝瓷草可記得澆水?”身後人執了一卷經書,一襲白衣逸然立於蘆葦蒼茫中。小語被這碎玉般的聲音叫醒,揉了揉眼睛,轉身應了聲:“昨日澆了。”抬頭,看到斐子隱淡然的目光停留在不遠處,便跟著望過去。不遠處的蘆葦間已開滿了墨紫色、藍色、雪青色、白色、乳白色、淺黃色的七月菊,前幾年的七月菊開的花都沒有今年的多呢,小語愉悅地跟著賞花,時不時也抬頭偷偷看幾眼絕塵的主人。

    然後,在她聽到斐子隱說:“幾度花開花落,人間幾時重現繁華?”時,她的重點全在“幾度花開花落”上,嘿嘿,好像,與主人共看幾度花開花落的人是自己,一直都是自己哦。她偷偷笑開了。

    斐子隱轉過頭,看到她明媚的笑顏,一瞬間奼紫嫣紅的俗艷抵不過她清澈輕靈的一笑。小語,真的很好看。

    素絲湖畔,白衣少年,清靈少女,微風輕拂,蘆葦輕盪,歲月靜好。

    第六章 千醺折梅

    “師妹,你這一走,顛世殿甚是無趣吶。”某清俊少年收回指尖轉動的玉簫,慘兮兮地看著面前著淡黃色紗衣的嬌媚女子,滿眼的留戀。

    “師兄,我只是下界去歷劫,很快就會回來的。”女子看著自家師兄那可憐的表情,不由好笑,卻又不由柔聲勸慰。

    “哪是很快,少說也要七八天,七八天……無趣,無趣吶。”他倚倒在臘梅樹幹,有擋住昀芩去路的嫌疑。

    女子見他滿臉的不願意,終於忍不住揚起嘴角笑開了:“師兄,我也會想你的。”

    這句話果然受用,少年站直了身子,看了女子好一會兒才說:“你當師兄不知道啊,到時候你哪裡還會記得我?”

    眼前恬靜的女子聽他說出了事實之後卻也只是討好地看著他,他略顯無奈道:“罷了罷了,莫誤了時辰,去吧。”

    女子溫柔地說:“那師兄,昀芩走了。”語罷,轉身往堂庭正殿御風而去,身後的少年執起玉簫,對著那漸漸模糊的背影默默吹起相思調。

    昀芩下界歷劫,樓年自是沒理由阻止,轉身頓感冷清的他對著寸月苑久久凝望。昨夜月下笑成雙,今日花前空餘嘆。師妹平日裡雖然少語,但是只要她在那裡,他便不覺孤寂,此番她離開,他無所適從。

    日頭當空,樓年從睡夢中醒來,想起有十來年沒有與斐子隱對弈了,一時興起便施法邀斐子隱前來敘舊。收到邀請時斐子隱正在蓮花池旁打磨水晶,小語在樹下打盹。斐子隱不緊不慢、一絲不苟地將水晶磨足兩個時辰,才又不緊不慢地叫上小語前往顛世殿赴約。

    “主人主人,到了顛世殿之後我能自己四處去走走嗎?”小語興致勃勃地看向斐子隱。

    “可以。”斐子隱目光掃過小語如玉般溫潤細膩的手腕,波瀾不驚。小語聽到主人的首肯,開始在心底期待顛世殿的風光。雖然在堂庭百來年,但是她還不曾進去過顛世殿。

    “主人,顛世殿是不是也到處栽滿梨樹啊?”小語在心裡幻想顛世殿的樣子。

    “顛世殿裡栽滿了梅花,沒有梨樹。”斐子隱看著滿臉期待地小語,心裡莫名地覺得有些愉悅,只道小語真是個情緒極具感染力的孩子,連他這等心境無波的性子也連帶著跟著愉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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