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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是電視機裡面藍色很大很大那個?”
“是呀!”媽媽答,
“就是唏哩嘩啦,劈劈劈…”
徐娃突然感到鼻子和喉嚨像被水嗆,呼氣變得困難,她大力喘息,張開眼已重回現實,但窒息感仍在…
程遇早上起來,徐娃未醒,他放輕手腳起床洗漱,離開前程遇在床邊站了一會,徐娃背向他蜷縮著身邊,兩手執住被子一角,聽說這是最沒安全感的睡姿,他俯身把唇輕輕貼在徐娃額角,想這樣就能傳遞力量,壓下彼此心中苦澀。
聽到關門聲響,徐娃緩緩睜眼,血絲差點把她眼睛染紅,她伸手到床頭櫃拿過手機,那邊響了幾聲接通,“高教授,我是徐娃…”
第38章
到霖城的時候,外面下著小雪,司機說是今年第一場雪,稀零的雪粉落地無痕,染得滿地污泥濁水。霖城天氣比迅市冷,冬天會下幾場小雪,程遇最討厭這種天氣,像個污手垢面,垂垂老去的人。
程遇和姜主任到酒店放下行李,就去會場報到。學術交流會議為期四天,第二天正式開始,程遇趁空到S大拜訪以前教授導師。
S大不是那種百年學府,只有幾十年歷史,建築簡樸現代,比較新建的校舍趨向時尚,程遇拍了幾張照發給徐娃,她只回了個大姆指和笑臉。
教授熱情留程遇晚飯,回到酒店已九點多,他打電給姐姐程恬,程恬正在出差,約好過幾天見面。
程恬比程遇大上差不多十年,她學習不算好,在家人影響下選讀藥理,之前也在霖城醫院任職,幾年前跟姐夫離婚之後開了間醫藥公司,成了不折不扣的女強人。
程遇和程恬關係比較親,父母工作忙,一星期見不上幾面,基本上是放養,他算是程恬帶大的,到程遇長大開始叛逆,程恬忙工作,忙談戀愛,二人關係就漸漸疏遠。
程恬不在,程遇只好給媽媽發了電郵,告訴她會議後才有空回家。
他又給徐娃打電話,二人不咸不淡的聊了幾句,徐娃便催他去睡。
四天的會議幾乎占了程遇所有時間,白天面對認識不認識的同業,堆起笑臉,客氣暄寒,到正式入坐,演說開始,程遇才暗覺自在,因為只有用心聽講,才能集中紛亂的思緒,晚上在酒店,他包攬了全部的會後報告工作,務求把腦袋塞滿。
徐娃和他每晚都會聯繫,有時通電話,有時只發信息,有幾次撥過去,徐娃說感冒正在睡,程遇雖半信半疑,然也沒奈何,唯有等回去再跟她好好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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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遇在到霖城的第六日回家,雖說是家,其實程遇只住過幾個月,日子比迅市的家還短。
如一般新型高級公寓,華美但沒甚人情味,更莫說感情,他不理解父母放棄宿舍搬來這裡的原因,可能想過過資產階級,所謂富人生活吧。
“利嬸。”
“小遇回來了,坐,坐,我正在廚房忙,很快就可以吃。”利嬸是程家的老工人,程遇大學時已在家裡幫忙,
“我爸媽呢?”
“在房間,我上去叫。”
“不用了,您忙。”
房子是覆式設計,房間全在樓上,各人把房門一關就互不干擾,合乎程家疏離的關係。
“媽。”
程媽媽放下書:“回來了。”
“嗯。爸呢?”
“在書房。”程家的規矩如大人在書房就不能打擾,程遇小時候沒少因騷擾爸媽被教訓,到武俠劇盛行的時候,他曾跟程恬說,原來爸媽在閉關練工,被吵就會走火入魔,引得程恬笑得前抑後合。
“餓了嗎?”
“未餓,不急。”
程媽媽輕皺眉:“穿這麽少?”
“有厚羽絨服和頸巾,夠了。”
程遇會心一笑,媽媽一向的關心就是吃飽,穿夠,學習好,然而她也沒時候關心其他事,
“在訊市還好嗎?工作上軌道了?”
“挺好的。”
“老張跟我說過你表現不錯,趁他還未退,你要好好把握。”程媽媽提點,
又想起:“學術會議怎樣?聽說請了英國紅山大學教授來演說,有得益嗎?”
“演說都很實用,學到很多。”
“這樣就好,不要有負醫院給你的學習機會。”
程遇不想再跟媽媽談工作,她有本事談到天荒地老,程遇轉話題:“東歐好玩嗎?”
“還可以,當然不如英法意這些,都是小國家,古建築樸實,就是吃的不習慣。”
兩老退休後周遊列國,飛機,郵輪,火車通處跑,少半年也不在家。
“吃不好,我看您還胖了?”
程媽媽身材高挑,年輕時是出名的知性美人,現在年逾古稀,但氣質姿態猶存,
“唉!退休後就胖了一圈,勤耍太極都不管用。”
程媽媽想起來:“交流會議的資料和報告發一份給我,我也想看看。”
三句不離本行,程遇一直覺得在父母的人生中,他和程恬根本是多餘的,他們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話題永遠離不開醫院病人。
程遇沒了興致,說要回房間取東西。
晚飯時,程爸爸才下來,程爸爸差兩年就八十歲,但身體硬朗,精神矍鑠,頭髮一貫染得烏黑亮澤,表情刻板嚴肅,反之有幾分軍人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