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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冢前,憶霜坐在地上,雙手托腮,看向長芳主:“長芳主,娘親她這是怎麼了?”
“你娘她,在你爹元神出竅潛入霜花中時,將自己的元神之力注入你爹體內,助他涅槃。她一早便知道你爹一旦用了心頭血進去與她見面,涅槃之時必然會有危險。如今你看到的這個她,便是她用了兩百年時間恢復了幾分元神之力所凝聚出的人形。因她魂魄殘缺,所以記憶也會有一部分殘缺。甚至,我猜她如今連靈力修為都是徹底沒了,與凡人沒有半分差別。”長芳主嘆息一聲,“一直以來我阻止你去見你娘,也阻止你回魔界,不過是不想讓你看見他們的樣子,怕你擔心。如今你娘這樣,倒也不得不說與你聽。”
“爹爹他也……”憶霜的眸子一下子暗了下去,眼中充斥著濃濃的哀傷。
“你爹與你娘互為彼此的情劫,能走到今日,的確不易。”長芳主簡單將他二人之間的事挑了些重點告訴了憶霜,包括她娘曾與現任天帝舉行過大婚之儀,卻又在婚禮上要了她爹的性命,後來知道是自己誤解了他,犧牲自己的辨色之力甚至差點熔了自己的真身來復活她爹;包括她娘用了半年不言不語的光陰想到下界歷劫,臨行前卻將自己的全部真身以元神為封印封在盒子中交與他爹,後來穗禾打開盒子,她娘以為盒子是她爹打開的,絕望之餘,在誕下她之後,當著她爹與現任天帝的面親手毀了自己的真身,魂飛魄散。
她自是只知她娘魂飛魄散,卻不知原由。如今得知,卻深深為她爹娘感到不公。明明是天作之合的一雙璧人,卻因這種種誤解讓二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這代價,不可謂不重。老天還真是殘忍,讓她爹娘分離了五千年。不過細想一下,老天還是有幾分仁慈的,即便如今的娘親再也不識自己,卻沒有讓娘親不識爹爹。若是日後爹爹見到一個完全不認識他的霜花娘親,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那爹爹如今可還好?”陳年舊事聽過也就罷了,如今她最關心的,還是她的一雙爹娘。
“你爹他,自涅槃結束後便重傷陷入了沉睡,至今未醒。”長芳主搖搖頭,“魔界將此事壓了下來,花界中除了我,也還沒有第二個人知道此事。”
“我想回去照料爹爹,可是又捨不得娘親……”憶霜以前從未覺得照料雙親有多艱難,如今一個在花界,一個在魔界,她分身乏術,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你娘她即便不明情況,心中還是會憂心你爹的。”長芳主將憶霜從地上拉起來,“明日待我將情況說與她聽,她必然會與你同去魔界。儘管她是花界少主,我們整個花界都有護她之責。可她如今沒了靈力修為,若是遇到什麼事,恐怕我們一時無法護她周全。將她放在你爹身邊,我們放心。”
第38章 第 38 章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之時,錦覓便起了床,卻發現眼前的花界並沒有變回曾經的模樣,自己的靈力修為也沒有恢復。
趕到花神冢之時,天色已經亮堂起來,長芳主與憶霜已在此候著她了。
一個時辰後,由長芳主駕雲帶著憶霜與錦覓,匆匆向著魔界而去。
魔界眾人為了壓著魔尊沉睡的消息幾乎心力交瘁,鎏英更是兩百多年來沒睡一個好覺。方才接到魔界探子傳來的消息,花界長芳主率憶霜殿下與錦覓,已在來魔界的路上。鎏英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她們一道過來,定然是知曉了鳳兄之事。喜的是錦覓總算活了過來,鳳兄若是知曉,定然十分開心。
於魔界入口處迎下錦覓,鎏英發覺有幾分不對。倒不是說錦覓與憶霜殿下有假,只是看著錦覓看自己時那陌生的眼神,讓鎏英覺得有幾分不舒服。
話到了嘴邊,卻終是沒有問出來。憶霜殿下急著要去看爹爹,鎏英只好將她們帶去禺疆宮。
這些時日的禺疆宮有些蕭索,中庭積滿了紅花楹樹的落葉,看起來像是許多年未曾打掃。但就是這滿地落葉,在錦覓眼中亦是別有一番滋味。想來天界之時,她曾親手贈予他一樹紅花。天界的樹不會落葉,花也常開不敗。怎的如今到了魔界,這樹反倒學會了落葉,也學會了凋零。這可不是她想要的,待她日後恢復靈力修為,必然要再贈他一樹永開不敗之花。
他是天界二殿下如何?他是魔尊又如何?她可為他晉上神,亦可為他棄神墮魔。
寢殿中,一身玄衣的魔尊還如往常一般靜靜沉睡。只是,一掃那五千年時的思念,他唇邊掛著笑意。想必即便是就此殞身,也死而無憾。只不過,總有人不願讓他就此殞身。
錦覓顫抖著伸出一隻手,輕輕撫上他的頰。在她的記憶中,他們才分開不到一月。可事實上,她已有五千多年未曾這樣真切停留在他身邊了。這些年裡,他瘦了一圈,也憔悴了不少,無論如何也看不出昔日的風光。
心下有一絲略微的疼痛,很快蔓延開來,流至四肢百骸,抽去她所有的力氣。她跌坐於榻前,手從他頰邊滑落,卻依舊使用最後一點力氣牢牢攥住他的手。
“霜兒,你們先出去,我想單獨與他待一會。”儘管記憶中沒有這個女兒,但她身上有自己的血脈存在,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厭惡於她。
鎏英看了錦覓一眼,嘆了口氣,半拽半扶的將憶霜帶去門外。分離了這麼些年,這二人一定有不少話要說吧。即便他們之前元神已經相見,即便現在他還昏睡著。可元神相見之時錦覓考慮到他一直損耗著心頭血,應該沒說些什麼就把他送出來了;如今他們總算見了面,卻一個睡著,一個醒著。只希望鳳兄能聽見錦覓所言,也希望他們日後再也沒有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