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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會給你的每一餐,都是有代價的,要你用做人的底線去交換,讓你不再是一個真正的人。”
她用樹枝,在沙地上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來,教無名念出來,把她的教導都記在心裡。
因為她是個啞巴。
她不會叫無名,也沒有為無名起過名字。
入生死門的人都曾有自己的名字,沒有的也有些代號,只有無名是真正的無名,但是她從來沒有怨過阿婆,她曾聽人說,阿婆是年輕時從青樓里逃出來的——
裝作自殺的樣子,自己咬斷了舌頭。
☆、霞開
“哪裡來的?”
文如諱:“廣廈來的大夫,有要事要稟告藍霜天。”
女妖警惕地指著無名:“她留下,你們可以進去。”
文如諱取下腰間長劍,劍上刻著十字星標,“哐啷”一聲砸在桌子上,厲聲道:“到底誰是管事?!”
那女妖向後縮了一下,小聲道:“……那你們進去吧。”
文如諱帶著兩人長驅直入。
焚爐地貌是一層層的紅黑色岩石,每一層都架著梯子,供上下層來回行走。
最下層燃著地火。
進到裡面,給人的感覺還真類似於廣廈的土樓。
都是各種各樣的人走來走去,貌似一派大同景象,卻讓無名聯想到連吞曾說的無量海:
誰人不吃人,誰人不被吃?
魔修自古就有一個“隨性”的特點,大多是離經叛道之人。
如今他們到了魏影從手裡,勉強立了規矩,但“以實力為尊”的傳統卻越發囂張了。
他們連廣廈魏家那些表面上的道義都不講,自詡自在逍遙,沒有王法,也無處申冤。
“打啊!”
上層的幾個人鬧哄哄聚在一起。
“讓他沒實力還敢來挑戰!殺了他!”
也許是拼酒,也許是鬥武,總之一丁點摩擦後,周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就會站成兩隊,演變成拼殺的情況。
走到一半又路過三五個人圍著一個,可能只是幾句口角,上去你一刀我一刀,邊罵邊捅死的情況,誰也不知道最後那致命的一刀是誰捅的。
在這裡,人與野獸無異。
隨便殺人不用償命,仿佛人命只是一件再小不過的小事。
下層門口的女妖之所以會給文如諱放行,也不是因為什麼“管事”的身份,而是見她兵器好,怕她動手。
文如諱走進“珍饈洞”,對無名與連吞輕輕點頭。
這是已經隔絕了聲音的意思。
這裡有好幾個互通的溶洞,最外面的類似門廳,他們就在這裡分開。
文如諱向右邊的一個有長廊的大洞內去,向藍霜天去稟告。
無名帶著連吞從左邊的幾個大洞繞過去,最後會繞到藍霜天背後的冰屋。
他們路過的一個大洞裡裝的全是死人,有上千具,身上都是土,像是被從墳里挖出來鞭屍過的,散發著濃濃的怨氣。
旁邊又供著一個幽熒與明燭的台子,只是比明鏡山的個頭偏小,在吸收這些魔氣。
無名不禁想到方漱說,明鏡散人並非一心為魏影從,難道她是為了自己能夠更方便的吸收魔氣,便將污名都推給魏影從?
他們拐進另一個大洞,這裡竟然都是活人!
他們被堵著嘴,綁在一起,足有三四百,多數穿白衣,估計是沙洲百姓,個個面黃肌瘦,憔悴不堪。
無名示意讓他們安靜,說會想辦法帶他們出去。
連吞把梅梢月解了,又給他們看過自己腰間的同心結,說自己是連家人,他們才放下心。
連吞偷偷問她:“怎麼都帶走?”
無名:“只能打出去了,趁灶鬼不在。”
連吞:“那被灶鬼知道了,他不是立刻去找段三公子了?”
無名:“不一定有人認識我吧?”
連吞:“一個背琴的,一個蒙面的,除了拆廣廈的天字號還能有誰?”
無名:“不管那麼多,本來也打算不行就打出去的,給段遺星湊齊鑰匙已經仁至義盡了,反正他們也早晚要打,我們快點趕去告訴他,打個時間差來得及給他準備。”
無名於是讓眾人在原地等著,先跟連吞進去拿密匙。
最裡面這個溶洞與外面宛如兩個世界。
無名最初在合歡樹上看到藍霜吹的大殿時,也是這種感覺,外面綠意盎然,裡面潔白無瑕。
這裡更甚,因為密匙不能碰火,外面的地板都是滾燙的,裡面就冰天雪地,鐘乳石上都包著厚厚一層冰。
冰的對面就是藍霜天,走進這個洞內,能隱約隔著冰牆,看到藍霜天背著他們坐在椅子上,正在與文如諱交談。
文如諱絮絮叨叨地說著廣廈的事:“四層普通人都上不去,三層沒有斬妖鈴……”
藍霜天聽了半天,才吐出兩個字:“廢話。”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
連吞直接去取了密匙,很快拓印好,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盯著自己,猛的一回頭,對上兩雙黃色的豎瞳!
是雙頭蛇,隔著冰牆,正在窺探他們。
但它們沒有吐蛇信,也沒有發出聲音,甚至沒做出什麼特別的反應,就跟沒看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