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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圓點頭:“我明白了,這是人的道義。”
“別別別,”無名趕緊挽回,“只有少數人這樣想,多數人不這樣,比如我,我覺得更深的愛,是要帶著對愛人的回憶繼續活下去。
“凡人有個習俗,叫做祭奠,只要將他們記住,他們就永遠活在人心裡,將來一起入往生時,還能再相見。”
重圓像個孩子一樣問她:“那到底什麼樣才是正確的?”
“沒有絕對的正確。”
無名自己也沒有感情上的研究,只能往穩妥了說。
“人很難平衡正確和錯誤,犯錯是難免的,只要別犯下罪過,你贊同哪一種想法都可以。”
重圓懵懂地點點頭。
時不時的,不趕路了,無名還找連吞。
“給圓圓彈個琴吧,他們族人都會唱歌的,出來了怪孤單的。”
連吞小心眼道:“你知道我彈一首多貴嗎?”
無名疑惑:“之前不是天天彈,說要勤練嗎?”
寸心笑話道:“人家玉郎君的琴都聽過了,你還在這拿喬,怪不得練了幾百年都技不如人。”
連吞只好拿出梅梢月來,辯解道:“再聰明的天才,我練了幾百年也不可能追不上,是因為龍爪總是劃破琴弦,只能彈心弦琴,我才在樂律上稍顯遜色。”
這樣鬧了一路,幾天後眾人趕到了臥龍淵。
又是在水裡,只是這回到了海底。
沒有光,空氣也少,就連海水感覺都不再流動了。
寸心已經能閉氣數日,溪北給她看過金丹:“進步神速,到中期了,繼續努力。”
一個頭上長著白色光球的魚緩慢游過。
重圓叫無名快看:“這個是不是燈籠?”
“快看,大小姐,”連吞陰陽怪氣地喊,“帶腳的。”
一直六隻腳的魚“走”了過來,寸心趕緊說:“別讓它靠近我!”
連吞張口,一口吃下。
又有一群十身一首的何羅魚游過,遠看如同一個大海膽。
“這裡好多魚類,好像鯨落,”重圓驚奇地說,“還有蝴蝶,這是不是人間的蝴蝶?”
蝶翼發光,張開後長寬都有重圓的整個人那麼長,五彩斑斕,兩翼圖案對在一起,像是一對瞪圓的人眼。
重圓伸手去摸,摸了一手銀色粉末。
蝴蝶“呼啦啦”飛走了。
“裝起來裝起來,”寸心掏出瓷瓶說,“這是最簡單的一個藥材了。
“為什麼?”
她看這裡好像也沒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只有地上紅的綠的海藻,纏成奇怪的形狀,地形連綿起伏,遠處一處山上長著各色海百合。
“怎麼沒人來?”
蒼龍蜷縮起身體,在地上蹭了蹭。
“因為傳說這裡有龍。”他說。
寸心:“又是你以前的家?”
連吞低聲道:“不是,是我爹的屍骨,沉在這裡。”
無名這才發現,這裡的地貌如同一條盤著的巨龍,遠處的山,就恰似龍頭。
連吞趴在地上不動。
“百年前,他發覺自己大限降至,必須要回到海里,我娘想陪在他身邊,把骨灰撒在這,所以連家的墳地里停的只是個衣冠冢,他們其實都葬在這。”
寸心與溪北向那座山游去,打算祭奠一下這條巨龍。
無名游到蒼龍的龍頭處,用戴手套的手撫摸龍的鼻樑。
“你讓鴻鵠將你帶過明鏡,其實是想將你娘帶來,是嗎?”
無名輕聲問他。
“你知道嗎?你不是很適合安慰人,”連吞語氣帶笑地說,“因為你總是蒙著面,看起來太嚴肅了,也不知道那小魚為什麼總是粘著你。”
重圓反駁道:“不嚴肅,我看到無名給鴻鵠一個個切開鐐銬,她很帥,很溫柔,她很好,我很喜歡。”
無名不擅長被誇贊,只抬手摸了摸重圓的頭。
連吞微微抬起眼皮,純黑的龍眸看著重圓,有些委屈。
無名覺得他很像小動物。
“你怎麼沒看到我彈琴審問他們,我不累嗎?”
重圓搖頭:“你彈琴又沒聲,我怎麼知道你在幹嘛?”
連吞無語:“……你們這一對無情人。”
重圓又說:“一對是一對,無情不是。”
連吞氣地別過頭去,仍懶懶地蜷著龍身躺著:“想的美,你問問無名,她要到眼淚之後肯不肯跟你走?她要是肯,我就當又聾了,認錯了人。”
“什麼?”重圓驚道,“你會走嗎?”
“能帶著你的時候,就帶著你,帶不了了,以後也會回來見你的,”無名指著遠處的寸心與溪北,說,“你先去跟他們學習一下要怎麼樣祭拜吧?”
重圓心事重重地走了。
連吞還閉著眼,不說話。
“你父親是真龍,母親是琴師,但是為什麼會從小學醫呢?”
無名問,又繞過去撫摸龍的鼻樑,拉開蒙面巾說:“我猜是因為你想復活你的爹娘,是不是?”
“我剛開始自學的時候,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