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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頤倒也沒有被她露骨的說法打敗,他以客氣、冷淡、不帶感情的說法予以反擊。「我和我的妻子有權在我的住家的任何角落裡做任何我們愛做的事,而我可以向你保證那絕對是美事而非醜事。」他頓了一下,模仿她的語氣又說:「倒是你,想不想讓我麻煩警察來替你搜身──或者搜口袋?」
知道莊頤已看清楚她剛才的所有行為,韓雪碧根本無法再矢口否認,那之後她的表現是頗令人訝異,她直奔沙發而來,在莊頤的腳跟前蹲下,直撞入他懷中,邊捶打他邊眼淚撲簌簌而下。她哭訴:「你怎能如此絕情,好歹以前我們也曾是夫妻,也曾同床共枕眠,你竟敢想叫警察來對付我!」
莊頤沒有反手擁抱韓雪碧,他的雙手十分僵硬的垂在身側,但他的眼和水仙錯愕的眼睛隔個韓雪碧在空中交會,而水仙從他眼中看出一些他對韓雪碧仍殘存的徬徨感情。
水仙感覺心情有些下沉,但她依舊決定只觀看而不干預莊頤處理這件事。
過了似乎是天長地久的漫長時間,莊頤終於使力推開韓雪碧,他瞪視著自己T恤上被淚水濡溼的那一大片,沉聲道:「給我一個你拿那些研究報告的理由,如果它聽起來不太荒謬,或許我可以慷慨的把它們免費奉送給你!」
這不啻是韓雪碧的一線生機,她微仰著頭輕瞄了莊頤冷淡的臉孔一眼,評估著說或不說實話的兩種可能結果,衡量過後,她意識到說謊的後果可能沒有誠實來得好,她決定實話實說。
「你知道,在美國那種大環境謀生並不容易,更何況我是個華裔女子,想在那麼競爭的環境中保持屹立不搖的權威並不容易。」她揮掉頰上的淚,哀聲嘆氣的坐在莊頤腳跟前的地板上,可憐兮兮的說:「在美國的生化科學界打滾了近十年,我好不容易才混出一點名堂,兩年多前,靠著這點知名度,我躋身於美國某家大型的化學醫藥公司,主導關於營養免疫這類的研究,可惜一直沒能有更好的發現與突破,日前,公司計畫裁員,他們知會我──假如我再沒有更進步的研發,他們將請我捲鋪蓋走路。
「那是個現實至極的環境,他們指責我花在出風頭(學術講演)的時間太多,用在正經研究上的時間太少,更不客氣的說,花大把的錢請我這種花瓶在公司做秀,倒不如花大把的錢請個雙腿不便卻能致力於研究的人,後來,公司有人傳出老闆屬意取代我繼續主導這個研究的人是個台灣人,再經我多方打聽,原來那個台灣人名叫『莊頤』──雙腿不便且名叫莊頤、又正研究營養免疫學,那人當然是你。最近,他們正準備派員來台灣和你商議這整件事,而我是先了他們一步回台灣!」
韓雪碧花了不少時間陳述,莊頤和水仙都聽得有些呆,稍后庄頤頗迷惑的說道:「這倒新鮮了,我從不知道自己的知名度如此之高,聲名竟能遠播至重洋之外,我相當好奇,他們由哪裡得知我的存在?」
「是你在報章發表的那些論述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你大概不清楚洪立夫曾多次把你的研究請專人翻譁成英文,並送到美國某家知名的醫學雜誌發表。」
韓雪碧說的繪聲繪影,莊頤卻輕聲咒罵起來。「洪立夫還真是雞婆的可以!」
「你應該感謝他的,他替你開創了一個好契機,也替你創造了一個新局,從此以後你可以不必為你的雙腳自怨自艾,也可以──」她起先滔滔不竭,說到這裡她卻停頓起來,猶豫的睨了已皺起眉頭的水仙一眼,才又把眼睛定回莊頤臉上,心虛的、小小聲的說:「或許我們可以在美國讓我們的一切關係重新結合,包括研究的結合以及……情感的結合。」
多麼厚顏無恥的說法啊!這一刻,水仙的眼睛瞪得快像銅鈴般大了。韓雪碧怎能把她當個隱形人似的,如此登堂入室的向莊頤做這種建議?水仙幾乎又是想一巴掌打掉韓雪碧的厚臉皮,可是她還是握緊拳頭隱忍著,並等不及要看丈失的反應了!
莊頤的反應也的確沒有讓水仙失望,他對韓雪碧的說法表現出相當的不屑。「這就是你在美國十年所獲得的長進?」他的唇抿成一線,嚴苛的說:「別把如意算盤打在我身上,韓雪碧,我對沒有羞恥心的人十分厭惡,更甭談什麼利益或情感的結合!」
「可是──我認為你還是愛著我的!」韓雪碧焦急的反駁。「我承認十年前離開你是我的錯,但我愛你的心依舊,而現在我們有了一個複合的好機會──」
「十年前你簽下離婚證書的剎那,我就不愛你了,而我也不認為你曾經愛過誰!」莊頤冷硬的截斷她的話。「像你這種女人愛的只有你自己,第一個想到的也只有自己,為達目的,你甚至不惜偷竊,在我心目中,你現在只是個人格一落千丈的伲而且還是一個不甚高明的佟!
莊頤這段話,的確是夠重、夠傷人的,水仙突然有點同情起韓雪碧來,她或許是個太過現實的女人,但那應該歸咎於她正巧生長在一個太過現實的環境中。
不過水仙對韓雪碧的同情並沒有持續到她離去。韓雪碧原本就不是忍氣吞聲的類型,她一向睚眥必報,莊頤的重話深深的剌傷她的自尊,大大的激怒了她。
「那你又算什麼?」她由地板上霍的跳起,不顧一切的指著莊頤破口大罵,甚至還殃及水仙。「你只不過是個剛愎自用、自命清高的殘廢,誰會愛上你?黎水仙嗎?不,我保證她和你一樣是個自喻清高、自命不凡的驢蛋,她只是同情你、可憐你是個殘廢,才會假仁假義的想拯救你!她根本不可能愛你,想想看﹕有哪個正常女人會愛上一個殘廢──」
「夠了!」這次是水仙揚聲嚇阻韓雪碧的出言不遜。她望了莊頤一眼,由他臉色僵硬鐵青、太陽穴及下巴微微抽搐的表情看來,韓雪碧這次真是給了莊頤最深重、最殘忍的一擊。
他的樣子讓水仙的心幾乎揪成一團了。她有個衝動,好想把他擁進自己的心口,以所有溫潤甜美的言詞化解他的僵硬,但她知道自己還有件事得先解決。
她心痛萬分的掉開膠著在莊頤臉上的眼睛,由她已坐得快腰痠背痛的沙發上倏的起立,她以高了韓雪碧近半個頭的身高把韓雪碧逼退好幾步,讓莊頤不再處於惡毒的炮火下,接著她用近乎噴得出火的眼睛揮舞著拳頭,朝韓雪碧喊道:「夠了,你這個惡毒、不知好歹、不懂為客之道的無聊女人,從這一刻起霧莊不再歡迎你,麻煩你馬上收拾收拾滾蛋!」
韓雪碧囂張的氣焰起先真的被水仙的聲勢嚇阻了,但不過幾秒,她就跋扈的反駁:「憑什麼?」
「憑你侮辱了霧莊的男主人,憑我是霧莊的女主人!」水仙昂揚著下巴,說話時不但毫無畏縮還擲地有聲。
「說的好!說的妙!」一陣鼓掌聲在門邊響起,淑姨邊瞪著韓雪碧邊讓自己捲入書房的戰場。
若在常人,面臨這種幾近四面楚歌的境地時,應該絕大部分會摸摸鼻子趕快走人,可是韓雪碧就是與眾不同,她和水仙卯定了!「你神氣個什麼勁兒?不過是只小醫院出品的小麻雀,在這兒窮裝什麼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