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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姨也有她的悲哀,這麼多年來,她亦父亦母跟在她這個大姪兒身邊,照道理說,她應該是最瞭解他的個性與行事風格的人。她肯定他曾經年輕、熱情,且到現在還懷有一顆悲天憫人的良善心,可是他脾氣中的那點偏執與捉摸不定,卻總教她感覺深深的挫折與束手無策。

    像現在,他大概正在利用他的偏執對待黎水仙,並運用他的捉摸不定執意讓他的弟弟對黎水仙死心。

    或許淑姨也並不真的不瞭解他,正因為「有些」了解,所以此刻她不得不擔憂這對原本相親相愛、相扶持長大的兄弟,會不會為了黎水仙而惡臉相向?

    不過,她的擔憂旋即獲得了抒解。只見莊琛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令人驚訝的,他像被搔到笑神經似的笑得前仰後俯,唇角仍漾漾著笑容說:「老小子,你這也算是一種愛情考驗嗎?如果是,那你將失望的發現,你老弟可不是這麼輕易就會被一齣牽強造作的戲氣跑的,話說回來,你的演技還滿逼真的,就可惜稍嫌惡劣了點。」他嘲笑,還深情的讓眼睛轉往正努力扯正衣服、端整儀容的水仙。

    「你害她受驚嚇了!」他溫和柔情的說,話是針對哥哥,表情卻是指向水仙。

    莊頤揚起唇角苦笑。他的弟弟以為他在開玩笑,但他實在沒開玩笑的興致,現在他只想速戰速決掉弟弟對黎水仙的愛情,並將黎水仙永永遠遠驅逐出弟弟的腦海與生命之外。  

    於是他凝重了自己的臉色,冷凜的、一字一字的鏗鏗強調:「黎水仙不是你該懷抱的對象!經過剛剛二十分鐘的溝通,黎小姐也同意了我的看法。她同意退出你的生命,轉而投入我的生命!不信,你問黎小姐,她說過要『償還』!」

    幾雙眼睛同時投向她──那讓剛剛才整理好自己的水仙,再次產生某種赤裸的感覺,「我的確說過『償還』,可是……」她嚥了口口水,不知該怎麼接下去。

    「你究竟要『償還』什麼?你和我大哥今天才認識,哪來的償與還?」莊琛氣急敗壞的把話題切入中心,就算他不可能相信耳朵所聽到的一切,但他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卻也足夠教他心慌意亂了。

    大哥的神情變得嚴肅且犀銳,以他對他的了解,那代表的正是「嚴重」與「慎重」,而經歷了與大哥二十分鐘的晤談之後,水仙神態上明顯的倉皇與畏縮,更是令他百思不解!

    「你們幾個是不是該坐下來好好談談?我都被攪胡塗了,你們到底是誰要和誰結婚?」淑姨急於扮演和事佬,可是現在是什麼狀況連她自己也有點胡塗。

    「總不可能是我要和莊琛結婚吧。」莊頤朝淑姨苦澀笑道,然後草率又野蠻的命令莊琛:「沒什麼好談的了。莊琛,收起你打算為黎水仙套上的戒指,去另覓一個好對象。至於黎水仙,她屬於我,永不永遠我不敢說,但至少目前是。」  

    「你說的倒容易!」看出哥哥的存心刁難與事態的嚴重,莊琛開始氣急攻心的指著莊頤的鼻端跳腳。「你只不過是我的哥哥,憑什麼壟斷我的愛情、我的姻緣?」

    「就憑這樣對你最好!」莊頤鎮靜的看著已瀕臨爆發緣的弟弟,眼底掠過一抹哀傷。

    「你知道怎樣對我才真是好嗎?一個美滿幸福的家,一個為我所愛也愛我的妻子,一雙可愛的小兒女,這才是我認為最好的。」莊琛憤怒的揮舞著雙手。

    「的確!」莊頤又嘲澀的揚起嘴角。「但我不認為黎水仙會你那雙小兒女的最佳母親人選。」

    「適不適合也該由我來決定。她會是個好母親,因為她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女人!」莊琛抗辯的語氣,幾乎像是一種大聲疾呼了!

    莊頤用冰冷的目光迎視著弟弟的挑興,並無情的說:「或許你該到你所屬的醫院去做一下統計,但統計的可不是她適不適合做人家的好妻子,而是統計究竟有多少男人曾看過她美麗、優雅卻水性楊花的臀部上的那個暗紅色胎記。」

    莊琛瞪他;淑姨瞪他;連水仙也瞪他。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莊琛在他跟前邊踱步邊捶著自己的掌心。「那只不過是醫院裡流傳的一個既無聊且無稽的惡意玩笑。」  

    「我沒有瘋,我只是不希望這麼優秀的你,毀在另一個韓雪碧手上,我們家有一個被毀,已經足夠了!」他臉上閃過另一抹明顯的哀傷,但他仍固執己見。

    或許是被莊頤的某種表情觸動,莊琛暫停激動的把雙手停在他大哥的肩上,悒悒的保證:「我們不能因為一小群人的造謠生事,就無端的替一個人定下罪惡的註腳,這是不公平的。水仙絕對是個潔身自愛的好女人,這點我以人格擔保。說正經的,和她交往了將近四年,我還真只踫過她的兩個地方,手和唇,你們相信嗎?」

    莊琛朝水仙眨巴了一下眼睛,露出這半個小時以來第一個幽默的笑容;可是莊頤打定主義不改變自己的執見,也不中止潑莊琛的冷水。

    「或許這正是她高竿而你愚蠢的地方!」他掠了眼不知於何時又倚向窗邊、一直保持沉默的水仙,繼續冷笑撻伐著:「你們相信嗎?剛剛我們已經有過一次熱烈的法式接吻!我以為如果我是一個正常男人,我們所能進行的,大概不止於此嘍!」

    莊頤的語氣平板而冰冷,他的話完全的凍結了水仙餘溫的心。她不懂,他為什麼這麼急於毀滅她?她想反駁、想抗辯,但她依舊只能站在窗邊,當個沉、心虛的女人。因為剛剛她真的曾短暫迷惑並反應他,而以她收斂誠實的個性,她絕不會主動承認,但也不會虛偽的否認,因此她能表現的只是沉默。  

    然而在莊琛的想法裡,哥哥的陳述無異於含血噴人!他也不懂,為什麼這一向對他的人生只有關心而從沒有太多干涉的哥哥,今天會這麼的固執己見且冥頑不靈?他氣得想揍人,但對方是他的哥哥,且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哥哥,他只能以言語來和他抗爭。

    「拜託──大哥,我與水仙相識四年,也培養了四年的感情,難道我對了解會及不上今天才認識她的你嗎?」嘆口氣,莊琛語氣轉趨強硬的說:「我今天帶水仙來,可不是要來忍受你的毀謗或侮辱,我們只是禮貌性的來徵詢你的意見,希望能取得你的祝福,當然,即使你不給我們祝福也無所謂,她和我早已成年,在我愛她、她也愛我的前題下,我們的婚姻誰也無權干涉!」

    聽起來的確教人感覺神傷,莊頤哪會聽不出自己弟弟的話里含意?愛情力量確實偉大的可怕,但他也不是個輕言退卻的人,既已下了決心,就不得不趕盡殺絕。

    「你或許愛她,可是你認為──她也愛你嗎?」沉思了半晌,他才問。

    「這已是不爭的事實,我們兩情相悅,不然她不會同意我的求婚,且贊成來見你!」莊琛一臉他沒辦法扭曲事實的得意之色。

    「是嗎?那麼我建議你該再求證一次!」他交疊雙掌,表情峻酷的說:「因為剛剛我才試問了一次她愛不愛你,她的回答很模稜兩可,她說她和你之間,與其說愛不如說彼此是溫馨相處與敬重,她還形容你是個隨時能提供別人各種口味冰淇淋的溫情男人……這意味著什麼?她不敢承認愛你?或許你該問她,她愛的究竟是你的溫情,或者是你所能提供的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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