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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輕鬆想見那位女僕對著帳單揉太陽穴的神態。
“你還知道她會生氣?”賽蒙哈哈大笑起來,撫摸著不知何時跳到他懷裡的傑瑞。
我這才想起來到我在進門之後做了什麼事情。
“我恨這些亂七八糟的禮儀,我的腦子應該用到更有用的地方。”我對著空氣翻了一個白眼。
賽蒙指了指床上剩餘的三百一十四個零件,“比如拆玩具?”
“還挺有趣的,”我直言不諱,“我已經有了幾種更巧妙的構思,甚至可以立刻畫出設計圖來。如果你想建立一座機械鳥工廠,我還能給出相應的加工設備圖紙。”
“嗯……”
賽蒙抿著嘴看了看我手裡還未成型的鳥骨架,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理由,他又說:“但是社交仍然是非常重要的。”
“唉,上流社會。”我從床上的零件里挑出了對稱的兩枚十字型支架,把它們插進齒□□上的孔洞裡。
“看得出來你的厭煩,”賽蒙輕笑了一聲,又說,“不過很抱歉,這段時間恐怕你還要再受些折磨。不過你也不必太在意,不管你做得好不好,他們都不會滿意的……”
“沒錯,我可是個平民。”我微微點頭,目光仍然鎖定我掌中的小玩意。
就連通過商業積聚財富從而躋身貴族行列的新貴族都會被那些有著厚家譜的傢伙們嘲諷為暴發戶,我可是一個以平民身份站在王子身邊的女人。
我覺得我似乎能理解貴族們對我的不屑,我簡直就像是眼裡的沙子,破壞了他們的自尊,侮辱了他們的驕傲。
今天的畫展多虧了賽蒙在場——他也一定壓力十足。
“有一封邀請函,庫克伯爵夫人的讀書沙龍……”
我目不斜視地答應了下來:“好的。”
“我不能陪你去,”賽蒙嘆氣,“這是專屬於女士社交。”
“不要擔心我,對我而言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反而是我該擔心拖累你才對……”
我覺得說得不對,又添了一句。
“我想我已經拖累了你的名聲——報紙上的評論並不友好。”
“這不是你該在意的事情,我這邊不需要你擔心——我還有牌可打。”
他做了個翻牌的手勢,又指了指他自己。
賽蒙的底牌就是他自己。
或者說是他身體裡的另一個人——亨利。
我笑笑,沒再說話,伸手去拿最後幾片零件。
當我把最後的尾羽固定在鳥身上的時候,賽蒙驚訝道:“你還真的都裝回去了。”
“那是當然,這是我擅長的領域,”我轉頭對他笑了笑,把機械鳥遞給他,“也是我喜歡的領域。”
賽蒙接過那隻復原的機械鳥仔細看了看,“你還真是喜歡這些東西啊。”
“我從小就喜歡。”
我見他不注意力不在機械鳥上,就從他手上拿了回來,再仔細確認了所有螺絲都已經擰緊。
“你和我認識的其他人都不一樣。”賽蒙似乎在感嘆什麼。
“每個人都不一樣。”我提醒他。
賽蒙笑著點頭。
我看著手裡的機械鳥,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一邊擰緊發條一邊問他:“賽蒙,你喜歡什麼?”
“我喜歡你。”
我的話還沒說完。
我尷尬了一秒,忙說:“不是問你這個……”
賽蒙卻一臉認真:“可是我的答案就是這個。”
“我一直按部就班地生活,盡我所能滿足周圍人的期待,接受其他人的讚美和愛戴——我一直以為我喜歡這個,可是我遇到了你。這可太不可思議了,我從未覺得有什麼如此閃耀如此出塵……我甚至有點不知所措。”
我手裡的機械鳥撲騰騰揮著翅膀飛了起來。
賽蒙的目光追隨著那隻機械鳥升高,他懷裡的傑瑞也睜著一雙大眼睛。
“你不適合在籠子裡,我會儘快把束縛你的籠子拆掉——我可不是為了剪斷你的翅膀才靠近你的。”
☆、單箭頭
我正在掂量手裡這條線索的可信程度,房間的門就被打開了。
我快速將信封插回衣服內袋,將帽子扣回頭頂,豎起耳朵聽腳步聲。
聲音極輕,腳步穩健有力,我聽得出那是賽蒙,我效忠的王子殿下。
“艾倫。”他把外套掛在衣架上,繞過書桌坐在皮質的座椅上。
“上午好,殿下。”我有點不情願地行禮。
如果不是賽蒙身邊的貼身侍衛正小心謹慎地觀察著賽蒙和他周圍的一切,我可以更隨便一點的。
在政府供職就這點不好。
頭兒在進入政府以後也經常抱怨嚴苛的禮儀和上下級制度。
我把兜里的信封遞給了賽蒙。
“今天本來應該休假的,我的假期好不容易批下來。”我嘟囔了一句。
“是我有事想問你,你不一定非要今天休假不可吧?”賽蒙一邊看那條新線索一邊和我對話。
“你不知道查克多小心眼,總是給我的申請表挑毛病。”我雖然總是跟著賽蒙做事,但職務上依舊屬於特調隊,總得看查克這個頂頭上司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