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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僅僅三個月之後,我這個平凡的修復專家再一次見到了翼狀的皇室紋章。
☆、王冠
這不是個足夠小心的女人。
也不是上次來取貨的那個。
我看著眼前這位活潑的少女,她裹著鑲金邊的斗篷,只露出下半張臉來,捲曲的金髮閃耀著溫柔的光澤。
她耐不住性子走來走去的時候,斗篷下露出了嵌著翼狀花紋的裙角。
我猜測她有著淺藍色的的瞳仁。
她是那位可愛的弗蕾拉小姐,王弟的女兒,帝國第十五順位繼承人。據說她從海外歸來後迅速成為賽蒙王子新近最寵愛的小甜心。
看來她真的以為她會成為王妃。
因為她驕傲地提問,“最近有沒有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來修復仿製品?比如,手杖、項鍊、或者王冠什麼的?”
“我有義務為我的客人保守秘密。”我扯著沙啞的嗓子說。
我好像不太喜歡她。
她講食指放在唇上,腳尖踩在地上轉了轉身體,“我有一樣東西要請你來修復。”
她把黑色的天鵝絨袋子打開,裡面是一頂破碎的王冠。
和上次的那一頂毫無區別!
我壓制住內心的波瀾,從容地接下這一筆報酬頗豐的訂單。
太奇怪了,我坐在工作檯前,面前放著王冠,舉著放大鏡仔細觀察。
沒錯的,這就是上次那一頂王冠。
修復物品的方式有很多,並不拘泥於一種。
我上次先用小錘和小型煅燒噴槍將王冠裂縫撫平,然後用粘合劑小心地把掉落的寶石粘到原本的位置,再用小錘小心地將寶石鑲嵌牢固。
這種粘合劑是我自己配製的,只用做暫時固定,時間一久就會自行揮發,這種粘合劑不可能有其他人使用。
當然,這只是促使我做出最終判斷的幾項條件之一。
更重要的是,我在這頂王冠上,找到了我自己的標記。
每個人都希望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一點標記,文學大師的行文特色即是他們的標記,繪畫大師的運筆和色彩即是他們的標記,仿造畫作的工匠,也難免留下一點屬於自己的記號以便區分……我也不例外,我會留下我名字的縮寫。
我用小刻刀撬下那顆藍色的寶石,因為我最喜歡藍色,所以選擇在它背後留下了我的標記——那是極淺極細的刻痕,只有側光照射才能看得出——JV。
Jessica Voight
沒錯,傑茜卡·沃伊特,儘管被我的客人們稱為“先生”,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女人。
一個獨居的,依靠自己的手藝換取財富的,女人。
被客人們當做男性自有其好處,一旦我因為在黑市和這些上流人士的瓜葛遭殃,我能更輕易地從脫身,大約是經歷過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我行事總是足夠小心。
也許是我獲得的財富對於一個女性來說略顯誇張,我的鄰居們都以為我是個被有錢人包養的情婦,我同樣為此感到高興——起碼不必特意編造什麼職業來欺騙他們了。
謊話難免有被戳穿的一天。不是說所有謊言都註定被揭穿,而是為了保險起見,最好不要說謊。
我總是小心翼翼。
縱然賽蒙希恩斯和弗蕾拉希恩斯,還有這頂王冠,都很讓我好奇,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去探索,不能。
我小心地用小型煅燒槍將裂縫處的銀燒熔,然後用小錘把他們重新鍛鍊成原本的形狀。
一毫米,又一毫米……
在修復這項工作上,必須專心一意,不能分心,否則,輕則功虧一簣,重則完全損壞,無法修復。
我現在的狀態並不太好,若是平常,我一定不會逼著自己坐在工作檯前趕工,但是弗蕾拉只給了我一天時間,我必須在今天將它修復完畢。
我很後悔接下這筆訂單。
它與皇室相關,對我來說風險很高,時間也極其緊張,儘管報酬豐厚。
“啊!”我不禁叫出了聲。
我力度過猛,不小心將皇冠的一角敲得凹了進去,裂縫也因此擴大了。
還真是一語成讖。
我分心了。
我望向家裡的鐘表,下午三點鐘的鐘聲已經敲響。
時間要不夠了。
不過時間也綽綽有餘。
我說過的,修復物品的方式有很多,並不拘泥於一種。
我伸出右手,撫上王冠的裂痕,腦子裡開始回憶銀的構成式。只要如此將它們拆分,再這般重組。
隨著我手指的移動,王冠的裂痕消失無蹤,凹陷也重歸平整。
這種修複方式,叫做鍊金術。
☆、鍊金術士
我曾經是個鍊金術士。
鍊金是科學,不是巫術。
我所掌握的技能,便是解構與重組。
鑲金嵌銀綴滿珠玉寶石的奢侈品,不過是最簡單最基礎材料罷了。
我能輕鬆地背出這些擁有美麗的外表、象徵著財富與權利的死物的構成式。
我只要以一定的方式修改它們的構成方式,就能夠讓它們回復如初,再無傷痕。只可惜沒有科學能無中生有,鍊金術也不能,所以我只能修復殘件齊全的東西,把他們回復成原本的樣子。
藉助鍊金術,我不僅可以修復,還可以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