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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的葉觀舟嘟噥一聲:“好過分啊,她態度相差那麼多。”每次對他們,她總是愛理不理,要不就言簡意駭,但對他……嗚,差別好大。
慕容雲飛一臉若有所思,楚落塵的神色有些不對,不像是傷處引發痛楚,倒像深受刺激之狀,冷清寒早該知道,她瞞不過他的。
“好了好了,我們出去買些吃的回來吧,走了。”宮千雪笑道。慕容雲飛明了一笑,隨之起身。
“幹嘛這麼急?我還沒休息夠。”葉觀舟抱怨。
“羅嗦。”慕容雲飛與宮千雪兩人異口同聲低斥道,一把架起他,拖著就向外走,宮千雪還體貼地將門掩上。
“幹嗎?放開我……”葉觀舟的驚呼殘留空中,徐徐消散。
“你……,想起來了?”楚落塵沉默良久,終於開口問她。雖然他用的是問句,但卻是肯定的語氣,其間飽含苦澀與辛酸,不明白呵,為何他的情路走得如此坎坷,老天在捉弄他嗎?心繫一生的女子終於回憶起他,卻又為了救他身中奇毒,這教他情何以堪?
迷惘地望著他,冷清寒皺眉,“我想起來了,但你……不高興嗎?為什麼這麼消沉,還是你終於意識到我只會帶給你災難,不再愛我了?”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飄忽。
心痛地摟她入懷,楚落塵輕撫她的發,薄責,“胡說什麼,怎會這麼想呢?我只是……恨自己沒有將你守護好,反而連累了你。”
冷清寒抬頭,看見他清澈的眸中有著深沉的痛苦和無奈。
“為什麼這麼說,你又連累了我什麼?”
疲憊地閉閉眼眸,楚落塵嘆息,“別瞞我,寒兒,我知道我中的是曼佗羅,而你,施用極天神功將它引入自己體內,你忘了我也研習醫術嗎?”他明白她是不願他擔心,但這毒,卻確確實實地存在於她體內啊。
怔怔地,冷清寒不知該說什麼,索性靠在他懷中,不發一言。
搖頭苦笑,也許她的任性就是被他點點滴滴慣出來的。
“那你告訴我,以你的功力,能克制曼佗羅的毒性多久?”
輕咬下唇,冷清寒猶豫一下,終於道:“兩個月吧,也許會更快些發作。”
“兩個月。”楚落塵喃喃自語,暗自思忖,時間是足夠了,但他能順利拿到解藥嗎?他沒有把握,一點把握也沒有。江湖盛傳曼佗羅無藥可解,但事實上萬事萬物相生相剋,曼佗羅自然也不例外,同屬西域奇花的醇香混以晨間朝露,千年蓮子就可解其毒性。晨間朝露唾手可得,千年蓮子殘月樓所開藥堂也有為數不少,但奇花醇香,據他所知,中原也只有一個栽種,難道他註定要去見他嗎?終究,他似乎還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
“塵,你在想什麼,那麼出神。”冷清寒輕輕推他,“別再胡思亂想,畢竟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也許事情還有轉機,何況縱使我當真只有兩個月的生命,但有你陪在我身邊,我也死而無憾了。”
“別胡說,我不會讓你死,不會。”緊緊地將她擁在懷中,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但他忍住了,事在人為,縱使如今已到了盡人事,聽天命的地步,他相信老天也絕不會如此殘忍,絕不會的,他好不容易才尋回她啊。
反手環在他腰間,冷清寒柔聲安撫他。“對,不會的,我不會如此輕易就離開你,不會的。”她知道他極是擔心她,若如今中毒的是他,想來她也鎮定不到哪裡去。
漸漸讓心諸都平靜下來,終於楚落塵展顏一笑道:“寒兒,這裡是哪兒?似乎不在千湖幫內,是嗎?”
離開他的懷抱,冷清寒點頭,“嗯,這裡是城效的一棟農舍,很幽靜也很樸實,我就將它租了下來,只是簡陋了些。”
“簡陋,怎會呢?這裡很好。”楚落塵環目四顧,房中確實擺設簡單,除了一套粗木桌椅,一張床及一隻木櫃外別無長物,但他卻無端感到溫馨,有她在呵。
冷清寒淡淡一笑,曾記得他說過喜愛她的笑容,她卻並不常笑,她也答應過他,只要他一生陪伴於她,她定會經常笑給他看,後來她卻失憶了,而今,前途未卜,她若再不笑,那也許以後……,真正沒有機會了。
望著她淺淺的笑容,楚落塵沒來由的心中一酸,隨即道:“寒兒,我們出去走走如何,長久待在房裡,總有些悶。”
“出去?可是你的傷還未好,無妨嗎?”
“無妨,你已為我療過傷了,不是嗎,何況我們並不走遠,就在這附近走走。”楚落塵勉強一笑,心緒卻始終無法真正開朗起來。
冷清寒想了一下,點頭,為他拉攏貂襲,道:“走吧。”這般親昵地與她攜手,再次重溫這種感覺,卻是格外的溫馨。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期然的,楚落塵淺淺低吟。
冷清寒身子微顫一下,與他相牽的手緊了緊,似是許下今生的盟約。
推門出去,天並不很冷,即使是冬天,太陽映照下來,灑得一地金黃,也使人感受到柔柔的暖意,門外不遠處三四個孩童在嬉戲,想來是附近農家的孩子。似乎是看見這裡有人出來,孩子們哄地一聲散開,卻都偷偷躲在樹後看他們。
忍不住被孩子的純樸童稚感染,楚落塵不覺心境稍稍開朗些,溫柔地一笑,他指向前方流過的一彎小溪,道:“寒兒,我們去那邊。”
☆、第二十四章
冷清寒微微點頭,順著他的意思,任他拉著她行向溪邊。
這是一彎非常清淺的小溪,溪水清澈見底,游魚細石,直視無礙。蹲下身子,楚落塵掬起一捧溪水,幽幽道:
“言入黃花川,每逐青溪水。隨山將萬轉,去途無百里。聲喧亂石中,色靜深松里。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葦。我心素已閒,清川澹如此。請留盤石上,垂釣將已矣。今生若得與卿在此長住,閒來垂釣而樂,安度一生,余願足矣。”
冷清寒站在他身後,不知該說些什麼。這原該是如此微小的願望,而今於他們來說,卻似遙不可及。不願他再去想這傷心之事,她岔開話題,指指溪水道:
“我也想到幾句詩,你可要我說來聽聽?”
楚落塵挑眉,“當然好,在下洗耳恭聽。”
冷清寒悠然一笑,故意頓了頓,踱了幾步,這才緩緩開口,“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行徒用息駕,休者已忘餐。你說這幾句如何?”
“曹植的詩怎會不好,但……,”他迷惑地皺眉,“著幾句詩又與這溪水有何干係?”
搖頭嘆息,冷清寒道:“你再看,再看這溪水,然後你就知道有何干係了,若還不知道,那……你就永遠別知道了。”
聞言再望,除了清澈的溪水,就是幾條促而西東的游魚,再沒有什麼。忽而一怔,楚落塵瞭然地苦笑,是了,溪中可不正映著他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