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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影一行人等肅立於殘月樓外,恭迎冷清寒回樓。南宮影當前而立,左首是一面目祥和的老者,他是殘月樓的內務總管,人稱“出雲手”,叫做孫堯。這兩人之後是十個身著紫衣的中年男人,他們便是曾經叱吒一時卻被冷清寒收服的“天魔十凶”,而今掌管殘月樓的防衛。
冷清寒下馬,向他們微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隨後徑直走向馬車,掀開車簾。
“塵,到了。”她將手遞給他。
“嗯。”車中傳來一陣輕咳,而後一個低柔的聲音應了一聲,一隻修長如玉,白皙晶瑩的手扶在她腕上,然後一名白衣男子自馬車中出來。
每個人的眼睛都在盯著他看,先是因為冷清寒對他的態度,冷若冰霜的樓主何時對一個人如此關切入微,如此小心翼翼?
而後是怔忡於他絕世的容貌。他們從未見過那麼美的人,不,甚至可以說用美來形容他是一種玷污,他是清靈而飄逸的氣質,修長而清瘦的身形,雋永而雅致的五官,完美得無一絲瑕疵,他就像是水做的,不染半點菸塵。
南宮影率先回過神來,向冷清寒拱手,“樓主,請回樓歇息,我等已設下宴席,今晚為樓主洗塵。”
冷清寒微微點頭,扶著楚落塵向樓內行去。三天的舟車勞頓已令他的體力達到極限,她現在只想早些讓他休息。不過,他還是必須先認識一下樓中首要。
“塵,這位是殘月樓的軍師,南宮影。那位是總管孫堯。後面十人是天魔十凶。”冷清寒極簡練地介紹。
楚落塵輕輕一笑,推開她的扶持,優雅從容地一揖,“在下楚落塵,久仰諸位大名。”
“楚公子客氣了,容老朽帶楚公子去天宇亭歇息。”孫堯呵呵一笑,很是欣賞眼前這個沉靜溫和的年輕人。
“孫老,不必了。你讓他們將痴園打理好,讓塵住進去。”冷清寒淡淡地道:“走吧,先去我房中歇息一下。”
楚落塵點頭,任她引領,向曉風閣行去,留下一群呆若木雞的殘月樓眾。
“哇,我沒有聽錯吧,痴園呀,那個漂亮的禁地。”顏含情激動地喊出來,一路行來,她是知道樓主對那個小白臉很好啦。卻實在想不到居然連痴園都一臉無所謂地給了他住,天哪!
“含情,你小聲點,沒半分女孩子的樣子。”慕雄飛打她一下頭,心裡也為冷清寒的舉動驚異不已。
“呵呵,看來樓主對那位楚公子真是特別啊,也許樓中要辦喜事了。”孫堯樂呵呵地道。
“喜你個頭啦,孫老,你下巴也笑掉了。”顏含情一跺腳,恨恨道。
“丫頭,你生什麼氣?真是。”孫堯被吼得一頭霧水。
“孫老,你別理他,她……唉。”慕雄飛搖頭無奈地嘆息。這含情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看見楚公子就像見到仇人似的。
南宮影默不做聲,心中一陣刺痛及……失落。她,連痴園都撥給他住了,他黯然地向樓內走去。
***
南宮影佇立在臥雲院聽濤小榭,任早春冰冷的細雨打濕臉頰。楚落塵來到殘月樓已經五天了,這五天中,任誰都可以明顯感受到冷清寒對他的重視。她會對他笑,會一有閒暇便在痴園陪伴他,會因他身體稍有不適而放下手中一切事務。南宮影明白,這決不是一個女人對恩人的態度,而是,冷清寒動心了,雖說他並不願意承認這一事實。
他不甘心,即使他竭力說服自己豁達地祝福她,但他卻做不到,五年前的驚鴻一瞥使他對她一見鍾情,認定今生的新娘註定是她。而後,冷清寒創立殘月樓,他更是放下自負與驕傲,甘心屈居於她之下,守護著她,為她出謀劃策,助她成就霸業。他希望有一天她會感動,會接受他,但她現在卻愛上了另一個男人。
“為什麼,為什麼?”南宮影仰天大吼,一掌擊出,離他十步之遙的一棵梧桐應聲而倒。
他實在不懂,他有哪點比不上那個病懨懨的書生,他對她不夠好嗎?為什麼她不愛他,卻愛上別人?不,不可以,冷清寒是他的,誰也不能奪走,誰也不能。
“軍師,小心著涼了,奴婢送軍師回房。”柔軟的語聲響起,一把油紙傘擋在南宮影頭上。
南宮影回頭,望見一雙溫柔的眸,一張小巧的臉,小巧的五官,她就像顆香扇墜子,纖細嬌柔。她是他的隨身婢女,名喚萍兒,是他一年前自人口販子手中救下的。
“嗯。”南宮影點頭,莫名地感到一陣溫馨,淡淡的溫馨。
***
雪冷霜嚴,倚檻松筠同歲傲;
日遲風暖,滿園花柳各爭春。
痴園之中,柳煙花霧,風簾翠幕,令人如入桃園仙境,畫圖難足。一陣悠揚平和的琴音伴隨清風飄蕩在痴園。
冷清寒步入痴園,淡泊寧靜的琴聲令她有洗盡鉛華之感,生出一種欲與楚落塵自此一同退隱山林的衝動。她知道是楚落塵在撫琴,只有他的琴聲會如此純淨,不染一絲塵雜。冷清寒隨琴聲尋去,立刻見到了他,他向她微笑,最後一次撥弦,一曲終了。
“寒兒,過來這邊坐。”楚落塵起身,指指身邊的黑雲石凳,含笑道。
冷清寒走過去,卻並不坐下,摟住他的腰,將頭靠在他胸口。每次只要他在她身邊,她煩亂的情緒都能奇異地平復。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楚落塵輕聲問,寒兒的氣息有浮躁,像是有什麼事困擾了她。
冷清寒搖頭,只是依偎著他,聽他略比常人緩慢的心跳。
“別瞞我,我知道有事,乖,告訴我,讓我為你分擔。”楚落塵有些心疼,他的寒兒呵,總是自己扛下所有的重擔,也不管是否承受得住。
“沒事,真的沒事。”他總是那麼細心,那麼注意她的心緒。但這件事,她不想讓他知道,也不想將他扯進去。
“寒兒,你不相信我嗎?所以,你寧願自己一人承受,卻不願我與你分擔。”楚落塵淡淡地道,有些失望,她的憂慮,當真不願他分擔嗎?
“不是,不是,不是。”冷清寒推開他,望著他的眸,“我只是,只是不願你擔心,為什麼你要這樣想?”
“那麼,我們坐下來,你再慢慢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楚落塵拉她坐下,靜靜地看她,等她開口。
“昨天夜裡,引劍樓起火,兩名守衛遭人殺害,後來雖滅火及時,但樓中帳房已被焚毀。”冷清寒以手撫額,疲累地道。
“起火?怎麼會?殘月樓外有九轉千回陣防衛,可謂固若金湯,外人如何進來,何況放火?”楚落塵沉吟。第一次到殘月樓,他就看出松林之中蘊藏機巧無比的九轉千回陣,此陣極其高深,由五行八卦輔以奇門遁甲之術演化而成,每日隨時辰變化,一旦陷入,是萬難脫身的。
“九轉千回陣昨夜被破了,南宮影也在三天前病倒了,現在,樓中防禦成了一個大問題。而且,不知怎的,九轉千回陣被破的消息,一大早就在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冷清寒一撥身邊的琴弦,七弦琴發出“嗡”地一聲顫響,使痴園的氣氛添上幾許煩悶。